“你還沒準備好。”
高文遠淡淡說了一句,不等沈前發問就繼續道,“這只是第一個原因。”
“第二個原因呢?”沈前一怔。
高文遠沒有說話,只是隨手一揮,那嫋嫋的茶汽便蒸騰而起,在兩人的對空處生出了一幅清晰的景象。
那是蒼茫的禁區之中,正有排成長蛇的隊伍在一些軍武者的催促和指揮下緩緩向前移動。
隨著高文遠將視角拉近,沈前的瞳孔不由一縮。
這是隊伍裡最為常見的一家三口,小男孩被抱在父親的臂膀裡,正帶著一些好奇打量著獨屬於禁區的黑暗風景。
正在小男孩因為第一次“出遠門”而莫名興奮的時候,他臉上的防護罩在被一顆颶風捲來的石子砸中之後突然破裂。
這樣的意外來得十分突然,但在龐大的避難隊伍裡卻十分常見,周圍人只是麻木的看著,在本就是人手一套防護服的應急撤離預案之中,誰都幫不了這個孩子。
眼看孩子已經呼吸困難、嘴唇發紫,母親做了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決定,她將自己的防護面罩脫下,戴在了兒子頭上。
於是沈前只能沉默的看著王筱娟的臉色一點點灰敗,直到護送的軍武者找來備用面罩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分鐘。
也就是這幾分鐘,讓王筱娟徹底落下了病根。
沈前靜靜的看著這記憶之中已經模糊的一幕,並沒有多餘的動作。
因為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後來王筱娟的病也被大佬高治好了。
他只是不解的看向老師,不明白為什麼高文遠要將這個畫面特意翻出來。
“時間是世間最玄妙的事物,作為七大至高法則之中最難以捉摸的法則,它具有天生無法被掌控的特性。”
高文遠緩緩道,“這句話的意思是,當你透過時間長河抵達過去和未來,你將遭受到來自當前時代的排擠,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排擠會不斷加深直至將你徹底毀滅。”
“而有時候你看似躲過了劫難,但那只是因為……有人替你承受了那種代價。”
高文遠這番話帶給沈前的衝擊無比巨大,他一時間竟呆愣原地。
他想起了遠古因自己而死的幽伶,也想起了剛才代自己受過的母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沈前的心情變得複雜無比。
他一直以為母親的重病只是一場意外,原來根源是在他的頭上,那來自時間的“謀殺”,最後卻由王筱娟替他承受。
而遠古時,他也不是莫名其妙就落入了萬族爭鬥的漩渦,甚至若不是遇到高哲,有了那枚時間河螺作為底牌,他就算有著系統相助,只怕也早就死在了那巫族第一天才烏蘭手中。
“我明白了,老師。”
沈前深深行了一禮。
“去吧,不用有太大壓力,這世間從未有必竟之事,多少前人沒有完成的事情,本也不該壓在你的身上。”
高文遠溫和的笑了笑,輕聲道,“盡力就好。”
沈前鼻頭莫名一酸,當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高文遠的影子,只剩下那尚餘殘溫的茶壺,依舊在冒著些許熱氣……
……
海邊,山崖。
穿著樸素布衣的青年盤膝而坐,靜靜的欣賞著眼前波瀾不起的海景。
某一刻,青年突然低下頭來,看向了面前的棋局。
一聲微不可聞的“咔嚓”聲過後,那棋局上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痕,所有棋子都變得歪斜,原本被困得死死的白色棋子,也有了跳脫而出的趨勢。
“小小棋盤卻混進了真龍,自然是裝不下了……文遠啊文遠,你也要辜負本王的一番苦心嗎?”
布衣青年喃喃了一句,隨手將其上的黑子掃落,“可惜了,我如此苦心才經營出的一枚好棋。”
布衣青年臉上並不見懊惱之色,只是將那殘缺的棋盤丟到了一邊,一伸手又拿出一副嶄新的棋盤來。
隨著布衣青年重新落子,自旁邊的空氣之中,驟然浮現出一道身影來。
他面目略顯呆滯,卻恭敬的看著周易王。
“一直捨不得用你,但現在,時候到了呢。”
周易王注視著這身影,微微一笑,就像在欣賞著一幅難得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