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他精準地砸在一人身上,兩人同時陷入沙坑中。
月落日出,晝夜交替,轉瞬之間。
他目光無神,意識模糊,眼睜睜地看著天空中日月交替。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從常闇中走出,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身體彷彿被掏空了似地。
一切成空。
“噗!”
柔軟的貓爪發出悶響,輕輕按在男人那蒼白的臉頰上。男人空洞的目光移向一旁,一隻橘色小貓不知從何處走出,伸出貓爪輕輕撫摸著男人的臉,兩顆寶石般的貓眼安靜得嚇人,彷彿不久前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曾讓貓兒動容,它顯得波瀾不驚。
“小鳳喵……小鳳喵……”
男人忽然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橘貓。橘貓掙扎幾分,“滴答”,“滴答”,“滴答”,它貓兒之間的毛被打溼了,糊成一坨,小鳳喵不滿地伸爪摸摸腦袋,扁扁嘴,但仍是蜷在男人懷中安分下來。
他掙扎著向谷中爬去,黃沙上留下了兩條血淋淋的凹痕,觸目驚心。
被壓進沙坑中的和尚因天降活人被砸出了一口血,但異人畢竟是異人。一個鯉魚打挺自沙坑中翻身而起,和尚焦急地上前拉住在黃沙中抱著貓掙扎著向前爬的男人。他目瞪口呆地望著男人那雙自行斬去的雙腿。
“你會死的,你會死的!”
範謠被常闇帶走的剎那,和尚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他想起了一切,想起了進來之前,想起了以“謝雲流”的身份活過的這些年,他尚未來得及消化那突如其來的“新身份”,神情間仍有幾分謝雲流的灑脫與豪放。他一把拉住斷腿的男人,先是撕掉上衣想替他包紮,隨後想起自己貌似是習武之人,手忙腳亂地在男人的大腿上點了幾下,止住出血。
“和尚,帶我回去!帶我回去!”
“好好好!我帶!我帶!”
男人說出那句話時面若惡鬼,猙獰無比。
和尚無法拒絕。
曾經繁華的日蟬谷成了一個大坑,所有記憶中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像是有一座城鎮,被什麼東西生生挖去了一般。
山谷、日蟬鎮、落日山、綠洲、牧場、街道,
血肉、屍體、駱駝、兵器,
軍人、俠客、西域大軍,
還有“江湖”。
所有曾經存在過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若不是他們二人仍活著,他們仍記得,不會有人知道,這裡曾發生了什麼,曾有著什麼。不會有人知道,有人曾在這裡,安居樂業、定情成家、許下承諾。
“都沒了……”
和尚心情複雜,眼淚流出。他傻傻地不斷擦著眼淚,他明明沒有感覺到那麼傷心,在恢復記憶之後,他明白鳳北並非他的“妹妹”,可他越擦眼淚便越多,控制不住。“奇怪,小僧為何會哭個不停呢?”和尚在黃沙上怔怔地自言自語。
男人在和尚背上,與和尚的驚慌與落淚不同,他看著眼前的大坑,看了好久。
“你的頭髮,自那之後,就再也沒長出來過?”
“是呀,小僧不知為何。”
“因為那是你的‘認知’。”
“認知?”
“你認為你是光頭,所以在這裡,你的頭髮長不出來。”
“歎為觀止。”
“快,放我下來!”
男人呼吸一促,想起了什麼。
和尚將男人放在沙地上。
男人伸出蒼白的手指,迅速在沙地上畫著。
他先是畫了一隻“蟬”,緊接著是河床、綠洲、山丘,大地的脈絡,山河的雛形,漸漸地,在男人的手指下,一副簡陋的地圖畫出來了。
“這是什麼?”和尚問。
“地圖。”
男人低頭回答。
“哪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