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囚籠是那座深宮,是‘皇帝’之位。”
“他猶如籠中金絲雀,猶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
“他是幸運的,終有一天,能脫離囚籠,去往更遼闊的天地。”
安妮大人雙爪捧著毛茸茸的下巴,若有所思:“可你說的天地,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囚籠。吖,對了,是你親手創造出的囚籠,罪魁禍首就是你喵!”
鄭修翻了一個白眼:“這並非我所願。世人皆囚,誰能獨善其身?”
安妮大人眼睛眨巴眨巴,望著鄭修。
鄭修搖頭一笑:“人人都在博弈,祂們也在博弈,人人都在等,祂們也在等。博弈者自以為是棋手,殊不知,自己不過是棋盤上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說起來,我也算是你的棋子。”
安妮大人沒有否認,露出一個可愛的神情,貓須顫動,理所當然地問:“當吾之棋子,不好嗎?”
鄭修一愣,你這樣不要臉地說出這麼一番話,我真的很難當著你這張貓臉否認啊。
安妮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毛病,事實上,以她的地位,即便是將鄭修踩在足下來回蹂躪,也是對鄭修最大的恩賜。無關好壞,無關是非,無關善惡,這不過是生命層次的差距所帶來的理所當然的“認知”,僅此而已。鄭修早已發現,不能用“人類”的思維去衡量安妮的思維,不然會氣死自己。
鄭修沒說話。
安妮想起一事,問:“話說喵,你那些破結,解完了沒?”
鄭修想了想,點點頭:“差不多。”
雲淡風輕的三個字,道盡千年輪迴的滄桑與辛酸。鄭修站起,伸了一個懶腰,在他身後,四道風格迥異的影子亦步亦趨,層層疊疊地在鄭修身後重合。
一道影子高大威猛。
一道影子年少英俊。
一道影子仙風道骨。
一道影子嗜血扭曲。
四道虛化的人影隨著鄭修的動作忽明忽滅,一點點地淡出體表,最後又整齊地歸入鄭修的體內。
安妮大人眯著眼望著鄭修背後一閃而逝的“影子”,貓瞳中幽光閃動:“哦?那‘文人’,你自己融合了?”
正在伸懶腰的鄭修聞言,平靜點頭:“鄭惡的契合度較高,或許是因為他在設定中是出生自‘書香門第’的緣故。”
“是麼?”
橘貓聽見鄭修隨口答覆,低著頭想著什麼。
很快便到了三月三這日。
一陣暖風席捲大地,驅散晚冬的寒意,萬物回春。
早上下了一陣細雨,泥土溼潤,樹梢上掛著晶瑩的雨珠,陽光投下,五彩斑斕。
華蓋輦車在千人簇擁下,駛出皇城,魏如意一襲錦繡帝袍,頭戴冠冕,站在輦車之上,受萬人敬仰,威儀天下。
上百位身穿白袍的淨宗僧人,隨車而行,緩緩移動,低沉晦澀的誦讀聲從僧人口中整齊地吟出,為女帝出行增添了幾分莊嚴肅穆,與神秘。
隨行的還有文武百官,勳臣老將。
鄭家作為忠烈世家,鄭浩然更是三十年前在北蠻之戰中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將,自然是在隨行的車流中。
女帝登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在鄭家住了幾個月、天天與鄭浩然動不動就練拳、動不動就不醉不歸的狼王,總算等到了這一天。
大西州三十六小洲,名義上歸入了大乾王朝的版圖,可魏如意給予了大西州足夠的自治權,此刻三十六位“新太守”,身穿風格迥異的服飾,熱熱鬧鬧地跟在華蓋輦車之後。
如今,北蠻、西域、大乾,成了一家,天下大同。
海外島國,與大乾建立邦交的有二十六島,皆派出使臣,早在數月前便抵達大乾都城,等著這一天。
此情此景,若放在三十年前,頗有“萬國來朝”的意味。
促成這一切的,皆因即將成為大乾史上第一位女帝的魏如意,這位即將在史書上名留千古的“魏曌帝”。
一位瞎子遠遠地“望”著這行人,搖頭一笑,轉身消失在人潮中。
先帝“魏陽尊”留下的子嗣中,二皇子、三皇子已死,上一代幼帝南下,如今只餘大皇子一人,見證今日這一幕。
不,準確說來,是“祈王爺”,只餘他,見證這一幕。
一襲馬車中,鄭修懷中抱著一頭安詳的橘貓,輕撫貓頭,灑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