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車後座,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
溫柚不斷抽泣著,雲深搓著有點凍傷的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這似乎是他認識溫柚以來,第一次見到她哭。
雲嬈從小就愛哭,眼睛裡像盛了一片溼漉漉的湖泊;黎梨則是大小姐性格,經常生氣,氣急了也會掉眼淚。
唯獨溫柚,就算被排球砸破額頭,疼得倒抽氣,就算看悲劇電影,難受得眼眶漲紅了,她也不會掉下一滴眼淚。
這一點,雲深倒是挺欣賞她的。畢竟眼淚除了宣洩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溫柚總是很堅強,樂觀,情緒穩定,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事能動搖她的心志,讓她產生大的波動。
直到今天。
雲嬈打電話告訴雲深,溫柚的奶奶去世了。
雲深隱約記得,溫柚好像沒有爸爸媽媽,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她爺爺在她高三的時候去世了,如今,她身邊最後一個親人也離開了。
雲深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後座那頭的少女。
她雙手攥著衣角,偏頭看向窗外,整個人繃得像張弓,每過一會兒就有一顆晶瑩的水珠順著面龐滑下,砸落在厚厚的羽絨服上。
雲深自知沒有安慰人的本事,全程沉默地陪在她身邊。
今天的火車票在網上已經售罄,溫柚著急回家,雲深便帶她到火車站碰碰運氣,也許能在售票視窗買到臨時退的票。
一月中,臨近春節,火車站外邊擠了不少提前返鄉的外來務工人員。
雲深找了個稍微空曠點的地方,讓溫柚站在那兒等他,他自己擠進去買票。
排了半個小時的隊,雲深運氣很好,真買到了臨近出發時間的動車票。
他逆著人流,艱難地擠出售票大廳。
北城的寒冬,冷風颳在臉上像刀片一般。四下人雖然多,入目卻是灰濛濛冰茫茫的一片,既熱鬧,又蕭索。
溫柚不在她之前待的地方了。
雲深怕她出什麼事,焦急地在附近找她。
他個子高,視野開闊,很快就在幢幢的人影中找見了她。
四周人流如織,冷霧瀰漫。少女一手揪著書包帶,一手抓著一包豆腐乾,驚慌失措地站在人群中,像一隻流離失所的小獸。
溫柚沒想亂走。
只是看到一個老奶奶,在人群中步履蹣跚地穿梭,叫賣豆腐乾,她忍不住走過去買了一包,回來就找不到路了。
冷風呼嘯而過,密密麻麻的人群經過溫柚身邊,她心裡突然生出無限的恐懼,就好像這世界和她再也沒有關係。
她沒有家了,連被人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都不能夠了,徹底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她在這裡迷路之後,就會永遠地迷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人匆忙地撥開人群,徑直朝她走來。
溫柚站在原地,滿臉都是眼淚。
她知道雲深不喜歡看她哭,可是在人群中看見他的一瞬間,溫柚整個人就被無盡的脆弱佔領了。
雲深腳步一頓,就見驚慌失措的少女看到他,忽然哭得更兇。
她朝前走了兩步,伸手攥住雲深的外套,把臉埋進了他胸口。
“什麼都……沒有了……”溫柚泣不成聲,“我再也沒有家人了……”
隔著厚厚的衣物,雲深似乎能感受到胸口的一片濡溼。
他右手垂在身側,手指蜷了蜷,終於緩緩抬起,放在了女孩的後腦勺上。
“別怕。”少年的聲線清冽又低沉,“這不是,還有我嗎?”
他輕輕嘆了口氣,用少有的溫柔語氣對她說道:“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