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裡安安靜靜的，宮女都退在外頭，姜桃花抬眼看了面前這人一會兒，歪著腦袋道：“能有什麼下場？妾身愚鈍，不知。”
咳嗽了兩聲，蘭貴妃臉上露出些疲憊，饒是妝容再濃也掩不住病態：“太子沒了，他想要的那一天也不遠了，你有想過自己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嗎？”
“沈在野是個狠心的人。”蘭貴妃苦笑道：“不管曾經有多深的感情，不管別人有多喜歡他，為他付出了多少，到了不需要那個人的時候，都會無情地拋棄。”
然而對著蘭貴妃，她還是隻能恭聲道：“娘娘過獎。”
這一點，她在相府裡倒是也看出來了。桃花笑了笑：“娘娘也是因此記恨他嗎？”
手段談不上，她只是更會抓準時機，順著沈在野罷了。在男人的天下里，可不就是順他昌逆他亡嗎？
蘭貴妃一愣，眼神一時失去了焦距，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道：“本宮也分不清，到底是記恨他，還是太過愛他。”
真的是很厚愛啊，蘭貴妃輕笑，坐直了身子看著她道：“本宮認識他這麼多年，從來沒見哪個女人能在他身邊呆上半年還不失恩寵，反而越來越受寵的。姜夫人真是好手段。”
“娘娘！”桃花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桃花上前行禮，笑道：“多謝娘娘，也多虧相爺厚愛。”
這可是皇宮裡啊，她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恭喜你了。”蘭貴妃斜靠在貴妃榻上，臉上的妝格外豔麗：“終於轉正了。”
“你放心好了。”陸芷蘭嗤笑：“本宮這宮裡沒外人，除了本宮的心腹，就是你相爺的心腹。”
使臣一大早就會進宮，先與皇帝會面，再與文武百官會面，最後再到後宮用宴。於是一到宮裡，沈在野就往前朝去了，姜桃花則被宮人領著去了後宮。
這麼厲害？桃花咋舌，沈在野連皇宮都能控制，那想造反豈不是很容易？
這位大爺最近怎麼越來越難伺候了？
“本宮最近生病，倒是想了很多的事情。”陸芷蘭幽幽地道：“這一輩子，本宮都在為他而活，然而他現在竟然對你這樣好，那本宮到底算什麼呢？”
“好嘞！”桃花應了，抱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心裡卻是忍不住犯嘀咕。
“娘娘。”桃花連忙擺手：“您不要被假象騙了，相爺到底對妾身如何，只有妾身自己清楚。他對誰都是一樣，妾身也沒有例外。”
這話聽著，好像還有點意思？沈在野想了想，鬆開了手：“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這位主子的情緒可是至關重要的，萬一真因為自己撂挑子不幹了，那沈在野會不會打死她？
“哎哎哎！”桃花連忙按住他的手，笑道：“是妾身繡的啦，時間不夠，上頭就只有幾朵小花，但跟妾身這裙子搭啊。皇宮那麼大，萬一妾身走丟了，人家看著這顏色也得把妾身送回您身邊來。”
“是嗎？”陸芷蘭閉眼：“他已經很久沒跟本宮說話了，下一次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嫌棄之意更濃，沈在野伸手就想取下來：“真難看，不如不戴。”
看了她兩眼，姜桃花終於忍不住道：“皇上對您好像也挺不錯的，您就沒有動心過嗎？”
“哪兒來得及？”桃花撇嘴：“隨意找的一個。”
陸芷蘭一愣，臉上瞬間劃過愧疚的表情，垂眸道：“這輩子沈在野欠了本宮，本宮也欠了陛下，若是有來世，本宮會先還陛下的恩情，再向沈在野討債。”
微微挑眉，沈在野起身，任由她將衣裳給自己換上，然後嫌棄地拎起那香囊看了看：“你繡的？”
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後來的人再好，也很難接受了。真的不是誰好誰壞的問題，只是先來後到，稱為緣分吧。
“這是爺的。”桃花笑眯眯地將他的官服展開，依舊是他平時穿的那一件，只是旁邊多放了一個鵝黃色的香囊，跟她的裙襬顏色一樣。
桃花靜靜地看著蘭貴妃的臉，忍不住輕輕嘆息。她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像是比自己老了十歲似的，在這宮牆之中，雖得皇帝寵愛，也活得並不快樂吧。
第二天一早，青苔將桃花要的衣裳給找了出來。沈在野一起身，就見姜桃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一身鵝黃色的齊胸襦裙，金線繡的束帶華麗又不繁雜，雪錦上衣帶了桃花的暗紋，飄帶上的吉祥紋樣也是端莊大氣。
時辰差不多了，桃花扶著蘭貴妃起身往外走，各家的夫人都已經到齊。皇后重病休養，今日這宴請使臣的擔子，就落在了蘭貴妃一人的肩上。
搖搖頭，沈在野更衣收拾好，帶著一腔鬱悶就在爭春閣休息了。
走到人前的時候，桃花發現蘭貴妃臉上的疲憊消失得乾乾淨淨，一張臉明豔動人，遊刃有餘地與各家的夫人小姐打著招呼，優雅地坐在主位上品茶。坦白講，陸芷蘭也真是一個美人兒，怨不得皇帝會那麼寵愛。
可是，堂堂男兒，他難不成還得為個小女子鞍前馬後，才叫體貼？女人真是膚淺，永遠只看表面上的東西，不仔細想想背後到底誰對自己最好。姜桃花別的地方都不錯，看男人的眼光怎麼就這麼差呢？
她甚至開始有點想不明白了，這樣的人一直跟著沈在野，對他不離不棄，又敢為他犧牲，沈在野到底是為什麼不喜歡人家？
他對人不夠溫柔，不夠體貼？
午時一到，皇帝就帶著使臣們到了後宮，蘭貴妃帶著眾人在門口恭迎，桃花低頭剛行禮下去，就聽見皇帝爽朗的笑聲：“趙國公主快請起，今日算是你孃家人來訪，你等會便坐在朕左側吧。”
這話從姜桃花的嘴裡說出來，沈在野是一個字也不想相信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火氣還是消了點，安靜地看她和青苔來來回回地將所有東西都收拾好，甚至開始默默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