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頡喘著粗氣，一步步走進來，袍子上還有霜露，眉目間也跟含了冬雪一般。
但是，令她沒想到的是，一炷香時間不到，慧明殿外便響起了馬蹄聲。接著一襲黑色長袍便撞開了側殿的門，四周站著的宮人瞬間就感覺到了屬於帝王的威壓。
“……”月見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帶著一眾宮人紛紛跪下：“恭迎皇上回宮。”
月見本來覺得皇上從宮門口到慧明殿，至少也得有三柱香的時間吧，畢竟儀駕什麼的很麻煩。所以她打算慢慢再勸勸德妃，爭取不傷著她。
聲音整齊而響亮，直接將主殿和對面側殿的人都驚醒了。
花春搖頭，倔強地抱著萬氏不撒手。
宇文頡越過他們，站到了床邊，眸子裡像是有狂風暴雨般，不可置信地看著床上的人。
“娘娘！”月見聲音拔高了一些：“奴婢知道您心情不好，但是此事任性不得，會衝撞龍駕的！”
花春依舊抱著萬氏，側頭看了他一眼，僵硬的臉勉強笑了笑。
“在你們眼裡，死了的人跟東西沒什麼兩樣？”花春輕笑了一聲：“皇上回來，最該看的就是她呢，也該喊一聲丈母孃。”
“你回來啦？”
月見一撩裙子就在花春床前跪下，焦急地道：“請娘娘為大局著想，皇上回宮，總不可能來看這種東西……”
“嗯，我回來了。”緩和了氣息，宇文頡深深地看著她，眉頭緊皺。
宮人們都是一頓，接著為難地回頭看著月見，當真不敢動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強壓著的悲傷和委屈，在對上他這雙滿是溫和的眸子的時候，瞬間全部噴湧了出來。花春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一點預兆都沒有地當著他的面直接嚎啕出聲，跟摔疼了的小孩子似的，張著嘴大口大口呼吸，眼淚鼻涕橫流。
花春死死抱著萬氏，睜眼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再敢多動一下，本宮不介意讓你們給本宮肚子裡的孩子陪葬！”
心裡一疼，宇文頡伸手就將人抱起來，感覺到她身上的寒氣，扯了自己背上的披風過來，將他們兩人一併裹在裡頭。
“是。”幾個宮人應了，上前就企圖將花春抬走。
太后和武貴嬪過來，就看見皇帝抱著德妃，德妃哭得撕心裂肺，叫人聽了都跟著難受。
微微一驚，月見連忙道：“快，將德妃扶到一邊，把萬氏抬出去。”
“皇帝。”太后皺眉喊了一聲。
宮人垂頭道：“的確是回宮了，已經進了皇城，正在過宮門。”
宇文頡側頭，沒請安也沒有要動的意思，一雙眸子裡滿是冰冷。
月見一愣：“怎麼可能？這麼快？”
太后嚇了一跳，武貴嬪也跟著心裡一驚。
倒吸一口涼氣，月見有些手足無措，正想著該怎麼辦呢，外頭就傳來訊息：“姑姑，皇上回宮了。”
“兒臣現在不宜跟母后請安。”帝王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請母后好生休息，等兒臣處理好了這邊的事情，自然會去跟母后請罪。”
理也沒理她，花春直接蜷縮在萬氏旁邊，伸手抱緊了她。
太后皺眉：“你不該來這側殿。”
“娘娘！”月見皺眉：“您懷有皇嗣，此舉不妥，請您在旁邊安睡。”
“是。”帝王頷首：“所以母后先離開吧。”
眼珠子動了動，花春慢慢往後坐下來，竟然是直接想與萬氏一起睡。
“你……”
這一僵持就是一個時辰，花春一動沒動，只是臉色蒼白了些。月見看了看外頭已經開始發亮的天色，終於還是妥協道：“您躺著歇會兒吧，奴婢們站在這裡守著，不動手。”
皇帝雖然一直冰冷，但是對她的禮數還是一向周全的，這麼直接頂撞，態度牴觸，還是頭一次遇見。
於是乾脆就比體力，看誰能站得久了。
寧太后看了花春一眼，突然就相信她說的，皇帝是在暗地裡寵著她了。
兩方人就這樣僵持著，礙著她的肚子，月見也不好讓人強行動手，但是要這樣放任不管，也是不可能的。
抿了抿唇，太后還是把武貴嬪一起帶了出去。
是恨上太后了嗎？
“您忍得下這口氣嗎？”武貴嬪皺眉道：“皇上回來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向您請安，而且對您還是這個態度。”
心裡一驚，月見看了看花春，總覺得她最後這句話叫人遍體生寒。
自然是忍不下，太后難得生一回氣，不過這回，她也說不了皇帝什麼，是她自己理虧在先。
“我都說了她不是屍體！”花春冷聲道：“你們出去，這屋子，只出不進！”
花春哭得直抽抽，皇帝將她抱到一邊的軟榻上坐著，伸手拿了帕子來，將她的鼻涕擦了，然後道：“朕回來晚了。”
“娘娘。”月見抿唇：“奴婢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這是慧明殿，屍體是不可以……”
真的是很晚啊！花春忍不住打了他兩下，眼淚跟著又下來了：“我…我一個人，根本阻止不了太后……你怎麼不早點回來……”
月見一愣，想走過去探一探，結果卻見面前的人站了起來，雙手張開，眼睛死死地盯著她道：“只要我還活著，誰也別想把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