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共十五具屍體

小說:罈子裡的殘指 作者:楊東

學校來了很多人,平時搞個貧困生資助晚會請哪個領導哪個領導就出差,請哪個公司哪個公司就宣稱即將破產。今天倒好,各個部門的各種車輛都雲集在學校行政樓下,可謂是門庭若市。幾個保安配合著警察把裡面的小職員攆出來,只留了幾個主要領導在裡面。其中一個戴黑邊眼鏡穿超短裙的主任秘書,輕柔地往上推了推眼鏡和旁邊身材威猛的學生處處長嬌滴滴地說:“李哥喲,您說真的是十五具屍體嗎?”李處長擺出一臉的膩笑,撇撇嘴說:“好像是。”秘書小姐又推了推眼鏡:“那剩下的五具被院長弄哪裡去了呢?不會是讓他給吃掉了吧?”說著還像是在說真事兒一樣把塗得比豬血還紅的嘴唇圈成一個圓形,故作驚訝地半張著……

大彪說醫院最新引進了一種艾滋病治療藥物,可以在短期內控制並治療他的艾滋病,甚至還可以簽約治療,一療程內如未痊癒十倍返還醫藥費用。但和常規治療方案比起來,費用卻是原來的兩倍。大彪深知自己患的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病,於是讓我和常來替他寫個申請找這個李處長批示。這個李處長不只是分管學生工作,還抓著學校的經濟大權。據說在當上這個處長之前他是學校後勤部專門負責修理下水道的,當時學校在改建,面臨嚴重的資金問題,上級部門又推三阻四地說什麼也不給撥款,也算是把校領導給逼急了,最後校領導乾脆放出話來,誰能搞到資金,就給他安排好位子坐。這個李處長的一個親戚在省裡主管教育方面的資金排程,李處長拿了兩隻家養的老母雞,就輕而易舉地搞到了一大筆撥款,他就這樣從藍領一躍成了白領,從地下直接升到我們學院行政樓五層。

這個李處長天生只認錢,只要是需要他拍板的事兒都要給他遞紅包,何況大彪這事兒是大事兒呢。我把事先準備好的幾百塊錢捏在手裡,常來推了下我胳膊說:“不用,我能搞定他!”說著壞笑了一下,就向李處長和那秘書的方向走了過去。

常來把手放在身後擺了個OK的手勢,示意我把心擱在肚子裡。只見他先是走到秘書面前,擺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誇張地說:“老師您真漂亮,太漂亮了!”然後伸出爪子抓住她的美手,“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也不知道一連串說了多少個,每一個都分外激動,像是見著久別重逢的老情人似的,把那秘書弄得一愣一愣的。在秘書的手上握了好一陣兒後,這才把視線轉向一旁的李處長,先是“哎喲哎呦”地一頓虛偽的驚訝,然後把雙手同時伸出去抓住李處長粗糙有力的勞動人民的雙手,“您就是李處長吧,久仰久仰……”這一連串又是數不清個數的“久仰”。李處長先是蒙了下,然後恢復了一臉的春風得意,派頭十足。我猜想這傢伙肯定是對自己原先的地位耿耿於懷,一直怕別人瞧不起他,被常來這麼一搞,自卑心瞬間轉變成了強大的自尊心。正在那李處長笑得不知東南西北的時候,常來騰出一隻手從屁兜裡摸出申請書讓李處長過目,李處長擺出一副認真審讀的樣子,隨後點點頭,抽出隨身的鋼筆,手腕揮舞了幾下,簽完了。

常來扭腰送胯地晃回來,把申請書在我面前得意地晃了晃:“瞧瞧,怎麼樣,哥們厲害吧!”我看了看那籤的名字,龍飛鳳舞的,認了好一陣兒才認個大概——李蠢蛛?我納悶兒地說:“這傢伙據說小學都沒念滿,這名字籤的倒挺有氣派!”常來一邊向那頭的處長和秘書咧嘴傻笑一邊說:“領導嘛,主要工作就是簽名!”嗯,果然精闢!

雨後的天氣依然無比燥熱,小職員們被曬得快要脫水了,可是說什麼保安和民警同志也不讓他們進去,看來這事兒的確不小。常來抹了把汗珠一唱三嘆地說:“和屍體沾邊兒的事兒就不是小事兒!”嗯,依然精闢!

我們倆躲到附近的樹蔭下看著這邊的動靜,又過了十幾分鍾,警察同志把院長同志帶上了警車。常來跑上去問一個小警察我們院長犯了什麼事,警察同志根本沒鳥他。車門關上的一剎那,我看見那院長正滿眼謝意地看著常來,這老傢伙肯定是以為常來這傻小子是念在師生濃情上舍不得他被帶走才有這樣舉動的,沒準兒還因為這一幕的出現而臨時決定放下屠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呢,那樣常來也算是白撿了一件功德!

和常來閒扯著回了寢室,雖然嘴上扯得無邊無際的,但很明顯心裡都在琢磨那秘書的話,十五具屍體,分發下來十具,另外那五具呢?對啊,另外五具呢?

天很熱,影響智商的發揮;思維很渾濁,像壞掉的雞蛋。對於另外那五具屍體,能肯定的是,肯定不是院長以公濟私拿回家被一家老小吃掉了。當然,十五具屍體這個說法的真實性還有待於進一步考證。

我和常來一致認為需要仔細理順一下這些事兒,感覺我們正處於一個旋渦之中,要是再盲目走下去,弄不好會越卷越深,後果很難想象。最能讓男人意識平靜下來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女人的床上,另一個是酒桌旁。考慮到我們的生理近期也需要平靜,就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後者。

我們買了十來瓶啤酒,點了些小菜。邊喝邊研究這兩天發生的事兒,能用科學來解釋的儘量用科學解釋,目前實在解釋不了的我就簡單地寫在餐巾紙上等有機會再想辦法解釋。

我們倆喝了很久,迷迷糊糊地隱約記得我們又點了兩小瓶紅星二鍋頭,然後還記得常來僵硬著舌頭意氣風發地說了句:“我沒醉。”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後來是手機鈴聲叫醒了我。

“喂,你倆來我這兒!”是“禿頭”的聲音。此時,我的腦袋很沉,灌了鉛般的難受,常來那小子趴在桌子上,還在回味美食一樣吧嗒著兩片嘴唇,推了好一會兒才給弄醒。我到吧檯交了錢,出了飯店時才發現天已經見黑了。“禿頭”這麼晚了找我們哥倆幹嗎?

天起了風,吹在身上有股涼颼颼的感覺。常來揉著眼睛問我:“還有哪些問題沒法解釋來著?”我這才想起記在餐巾紙上的那些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問題,不對,確切地說應該是暫時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問題。我跑回飯店去取,服務員正在一邊嘟囔著“那倆變態的睡了這麼久,什麼玩意……”一邊收拾桌子上的殘羹冷炙。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垃圾桶裡翻出那張餐巾紙,上面沾了不少汙漬。我拿起來在那個出口不遜的服務員眼前晃了晃,“小子,哥哥我告訴你,這紙條價值一千萬——美金!”嚇得那小子眼睛睜得比那什麼都大!

紙條上面寫的問題如下:

1.“禿頭”的腳丫子究竟是不是血紅的嬰兒腳?

2.院長大人的15具屍體(假設存在)是否=醫學院裡人所共知的那10具+西花園的4具+老洪弄回來的那具?

3.照顧老洪的那個老外究竟是誰?

我們來到小古玩市場的時候,整條街的攤位基本上都空著,只有兩個攤位前的老闆在往店面內收拾東西。白鬍子老頭兒的攤位空著,甚至還有一坨新鮮的狗屎在那裡傲然挺立,新鮮狗屎旁邊是幾坨被風乾的狗屎,看來這老頭兒近幾天來都沒有來攤位了。

“喂喂,小子,進來!”抬頭看去,“禿頭”正在店門內吆喝著喊我們倆,我衝他那裡招了招手,邊走邊往四周巡視了一遍,那兩個攤位老闆很快就收拾掉了最後的東西,打烊準備走人了。在這一帶做買賣的都是古玩商家,算是商業集聚現象。現在這個時間,路上也看不見幾個人,在這越來越濃黑的天色下,怎麼讓我感覺有點兒像恐怖片裡的場景呢?常來那小子還咧嘴笑著說:“這個鳥地方,咱哥倆被那禿子強姦了喊救命都沒人能聽見。”更是讓我不由得有點兒毛骨悚然了。

“快點兒!你們倆磨蹭什麼呢?”“禿頭”的店裡亮著淺藍色的燈光,這夥計端著個茶盤在門口喊我們。常來嘴裡唸叨著:“催命鬼啊你!”這小子說話越來越難聽了。

本來我們哥倆對“禿頭”的印象都不太好,總感覺這傢伙不是什麼好鳥。可是看見眼前“禿頭”熱情的態度,自然也不好繼續這麼想。“禿頭”讓我們在店面中間的檀木桌前坐下,把木質茶杯擺到我們倆面前,濃郁的茶香鑽進鼻孔,說實話,那真是一種享受,市面上的紅茶綠茶茉莉花茶都沒法比。常來迫不及待地揭開蓋子,那香氣頓時變得更加濃郁了起來,能夠直達味覺的最內層,只聽咕嚕咕嚕兩聲過後,常來就把那茶給幹光了,還在吧嗒著嘴巴盡力回味,一句句忍不住誇著:“好好,真他媽好喝!”我正要端起自己的,被他搶了過去,又是咕嚕兩聲給幹光,還是“好好,真他媽好喝!”

見常來這個糗樣兒,“禿頭”哈哈大笑了兩聲,笑聲在屋子裡乾癟地迴盪了一圈後就戛然而止。“禿頭”指著那木質茶杯問道:“你們倆知道這杯子是怎麼做出來的不?”聽他這麼問,我端起那茶杯看了下,正宗的檀木,木質結實緊密,在這淺藍的燈光籠罩下更是色彩變化奇異。“禿頭”進一步說:“聞一聞。”我把杯子放到鼻前,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散佈在鼻間,美妙極了。常來更是用心,閉著眼睛用力抽著鼻子,嘴唇吧嗒著:“香,香!”“禿頭”繼續講解說:“方才老弟你喝的只是白水而已。”倒過茶杯一看,果然沒有茶梗。“禿頭”繼續說:“那味道是來自這千年檀木。不是茶香,勝似茶香。”常來放下茶杯:“別和老子文縐縐的。對了,我爺爺有個檀木杯子,那泡出來的味道好像還沒有這個、沒有這個……”似乎一下子想不出該用什麼詞好,“禿頭”及時說:“沒這個有年頭兒……”“禿頭”說這話用的語氣是那種把疑問和肯定融合在一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著,常來像是被他的話給鎮住了,看樣子是被說中了,點了點頭。

“禿頭”沒急著多說什麼,端起同樣是檀木質地的茶壺往杯子裡倒水,剛剛倒滿就被常來拿到嘴邊吹了吹,咕嚕一聲喝下去,之後很爽地哈了口氣。見他喝得這麼銷魂,我眼饞地看著另一個即將被“禿頭”倒滿的杯子,剛伸出手,又被常來搶了先。“禿頭”笑著看了看他,邊倒空下來的那個杯子邊說:“這不是普通的檀木杯,這塊檀木做茶壺茶杯之前是做棺材的,在地下……”聽罷,常來“噗”的一聲把茶水全部噴到了“禿頭”的臉上,摳著嗓子眼兒要往外吐。見他那活受罪的樣兒,我心裡好一陣爽快,憋不住指著他哈哈大笑。“禿頭”抹了把臉上的茶水加口水,繼續說:“在地下埋了三百多年,裝死人用的,屍體腐爛後滲進木頭的狹小縫隙中,致使檀木發酵,再被挖出來做成這茶壺茶杯,味道自然……”

“禿頭”說得越來越起勁,常來的臉憋得那是越來越通紅,看來這“禿頭”要是再說下去的話,常來說不好就得被它給憋死。為了哥們的生命安全,我善良地打斷了“禿頭”喋喋不休的講述。

常來捂著臉平靜了一會兒,拿起杯子要摔,被“禿頭”給攔住了:“別別,這可是寶貝!”據“禿頭”說,這一套茶具少說也要值十萬元人民幣,常來指著滿屋子這樣那樣的古東西,扯著嗓子質問:“你小子這麼有錢,還跑西花園盜骨架幹嗎?”

我的視線在屋子裡遊逛了一圈,牆壁上鑲著一排高一人左右的古木貨架,上面分成一個個小格子,有的格子間還由玻璃板隔開,還有兩個整個物件都被密封的玻璃格藏了起來,並且被擺在了牆角最高的那個架子上。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禿頭”今天的脾氣特別好,竟然興致頗高地給常來講起了故事:“在古時候,有一個朝代,那時候流行養耗子,就好像現在養狗養貓當寵物一樣。那時候,耗子就是寵物。人們把糧食放到耗子的餐盤裡餵它。有一天,那個人出門辦事,怕自己的耗子餓死,把整袋糧食都倒在了餐盤旁邊,回來你猜那耗子怎麼了?”常來應該是沒搞明白他的意思,木訥地搖搖頭。“禿頭”一本正經地說:“撐死了!”

常來的表情也隨著一本正經了起來,認真地問道:“為什麼啊?”

“禿頭”板起臉來,一字一句說:“貪心唄!”常來一時還沒轉過彎來,“禿頭”伸開手掌在他臉上輕輕拍打了兩下,兀自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吐著香氣輕鬆地說:“我就是耗子!哈哈哈……”我總感覺,這個“禿頭”在撒謊。守著這麼個古玩店,努點力多賣一件物件就夠他吃個半年了,費勁跑那兒去根本就是得不償失,除非他是一隻大腦缺弦的耗子。

閒扯得正在興頭上,“禿頭”竟然轉到門口把卷簾門放下。我站起身來警惕地問他這是要做什麼?手順著起身的趨勢把實木凳子抓了起來。“禿頭”笑著說:“小老弟至於嗎你?我四驢子不會謀財害命的!”放好捲簾門後,“禿頭”趕忙回到桌前,彎下身從桌子下面搬出一個罈子來,福爾馬林味兒從罈子蓋的縫隙間飄散出來,充溢著整間屋子。常來的臉上霎時綻放開了充滿期待的微笑,其實我的心裡也不免有些興奮,誰家也不會把豬肉牛肉泡在福爾馬林裡,不用說,裡面泡著的肯定是死人身上的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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