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奇怪的“禿頭”

小說:罈子裡的殘指 作者:楊東

“禿頭”把門開啟,進屋後開了盞明亮的吊燈,亮得有些刺眼。我把懷裡大包小包的吃的放下來,要去按牆上的一排開關,“太刺眼了,換個有情調的!”

“禿頭”過來阻止了我,笑著說:“讓哥哥好好看看你們倆!”看那一臉抒情的樣兒,心說這傻老爺們咋裝起純情來了?剛要罵他兩句,想到白鬍子老頭兒的事兒,也就理解他了,可能是因為白鬍子老頭兒被抓走了受到打擊了吧。

屋子裡面的那些值錢的古董已經被搬空了,像是剛剛被賊光顧過一樣。

“禿頭”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熱情,他從內屋搬來了一張大桌子,又翻出了兩張獸皮墊子,張羅著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展開放到桌上,看得我和常來直流口水。滷豬肉,燻豬蹄,速凍蝦……速食產品幾乎讓他給買全了。常來指著那罈子說:“這裡不會是把手指頭當人參泡的酒吧?”

出乎意料的是,“禿頭”打了一個指響:“對頭!”常來這小子算是碰到對手了,臉皮一下子繃緊了。“禿頭”帶著一種我形容不好的表情看著一臉緊繃的常來,又衝我很討巧地笑了笑。“禿頭”今天的表現讓我感覺很怪,怎麼說呢?對了,他看我們兩個的樣子和神情,就好像是一個哥哥在看他的親弟弟一樣,充滿了憐惜,似乎還有點兒其他的什麼。

“禿頭”把視線收回去,我看見他的眼睛裡好像在閃光,應該是有淚花。看來這傢伙真的是被打擊到了。“禿頭”低著頭開啟罈子,一股濃烈的酒香瞬間飄滿了整間屋子。常來探著脖子在裡面瞧了半天,除了酒水外狗屁也沒有,有的只是濃厚的醇香。常來盯著“禿頭”問:“手指頭呢?”“禿頭”笑著說:“我可沒有你那麼變態!”

“禿頭”眨巴了幾下眼睛,眼球明顯變得溼潤了,但那目光中似乎多了些厭惡,甚至還有一股疾惡如仇的感覺。似乎,“手指頭”這幾個字和他有長達幾輩子的仇恨,就好像他吃飯擦屁股都用不著手指頭一樣。

今天這氣氛好像有點兒不對,不僅是我,就是常來也沒有針對“禿頭”的意思。“禿頭”還是淡淡地笑了下,“你們倆知道這酒是從哪兒弄來的嗎?”

聞著那醇厚的香氣,真是讓人陶醉。自從考到醫學院這裡,我和常來經常攢錢去買點兒陳年好酒來解饞,可是那些和這壇比起來都不值得一提,這裡面有股邪邪的香氣,能夠透過鼻孔直接鑽進你的心裡。雖說這麼說聽起來有點兒矯情,但這絕對是實情。反正我是從來沒聞過這麼讓人銷魂的味道。

常來也是一副陶醉得要死的樣子。“禿頭”的表情很淡,他輕巧地說:“從墳裡頭盜出來的。”常來大笑著說他扯淡。但我看“禿頭”那不驚不慌的表情,卻突然覺得那表情的後面正藏著什麼,讓人很難猜透的那種。

“禿頭”小心翼翼地往我們的海碗裡倒酒,期間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連呼吸都是在屏息著。直到倒完後,他把罈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端起碗來和我們倆碰了下,沒找任何的理由,甚至一句話也沒說。我一口氣喝掉了小半碗,常來也差不多,“禿頭”自己卻喝光了。“禿頭”又替自己倒了多半碗,坐下來,幽幽地說:“白鬍子老頭兒講的那個故事不止是你們聽過,在你們之前,我都聽過幾百遍了。那個老錢當年盜出來的不是一罈子酒,而是兩罈子,他們兩個那晚喝了一罈子,另一罈子給我爹三驢子了,不然我爹也不會給他介紹那個賣屍體的買賣。我爹當時就沒捨得喝,就一直存著,臨死前也沒捨得動,一直存到了今天。”說到這裡,“禿頭”彎起唇角淺笑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在嘴裡含了一會兒,又徐徐吐了出來,牽強地笑著說:“該咱哥仨有口福!”端起酒碗,爽快地說,“來,幹了!”

“禿頭”說的是真是假還真不好說。難不成那個白鬍子老頭兒被綁票了,換作他來講故事騙我們玩兒?再或者說那白鬍子老頭兒根本就沒被綁?

常來伸手抓起一隻雞腿像餓狼似的猛啃了起來,大嚼著說:“別扯那些玄的,說點兒實在的,那白鬍子老頭兒有訊息了沒?報警了沒?”“禿頭”搖搖頭,似乎很苦悶,“報警倒簡單,我怕他們會撕票。”

酒香依然不間斷地從壇口飄散出來,分子之間的間隙一點點擴大,在整個屋子裡翩翩起舞。“禿頭”和我們倆講了很多話,並且一直保持著那種看似波瀾不驚的語氣語速。

我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他說著,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桌子上的好吃好喝上,毫不客氣地照顧著自己的胃。“禿頭”今天變得跟一個小怨婦一樣,嘮嘮叨叨得沒完沒了。常來吃得比我還歡暢,可以說是非常敬業,一心一意以至於根本就沒把耳朵借給“禿頭”。

“禿頭”說他是有意去領我們醫學院院長寄給SB的那罈子手指頭的,並且類似於這樣的舉動他已經做了不止一次兩次了。白鬍子老頭兒,是他尊敬的長輩之一。他們一直在做一件好事兒,至少對於很多我們並不認識的中國人來說是好事兒。他說二十幾年前,美國有一個變態,專門喜歡收集手指頭,他會把弄到手的屍體上面的手指頭砍下來,甚至還會把活人的手指頭給活生生地剁去。並且只要中指、左手的中指。當年出現了一次震驚世界的剁指案件,很多人都被一夥黑衣人無緣無故地剁去了左手中指。後來警方開始介入,也沒有查到什麼線索。再後來時間一長,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而白鬍子老頭兒和他“禿頭”就是為數不多的知道其中真相的人。

想當年,白鬍子老頭兒他們做的最後一件與屍體、盜墓有聯絡的事兒就和冒領SB包裹這件事有一定的關係,當時有一個外國的買家要購買手指頭,並且僅僅是左手的中指,其他的部位什麼都不要。這樁買賣之後他們之間做了很多次交易,四驢子的父親三驢子在其中一次交易中不幸遇難。當年,小道訊息稱,那間西鋪旅店發生了命案,據後來傳出的訊息稱是兩夥不法分子之間的械鬥導致的悲劇,三驢子和白鬍子老頭兒在警方到達現場之前,偷偷進入到了西鋪旅店,真的看見了躺在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們就去把那些屍體的左手中指弄了下來。帶著手指離開了西鋪旅店趕去交易,也正是這個原因,社會都在流傳西鋪旅店發現了斷指屍體。離開西鋪旅店後,手指要用一種民間的儲存液儲存起來,當時儲存液沒有帶夠,其中一根指頭沒有完全浸沒在儲存液裡面。當把這些拿給中間人準備交易的時候,中間人卻說這個沒有完全儲存好的指頭一個錢也不給,態度十分強硬。三驢子上前理論,如果不給錢的話,寧願把那根指頭扔掉也不便宜了這個見錢眼開的中間人。可是這中間人說什麼也不還給他,還嘰裡呱啦地用外語喊來了幾個老外幫忙,老外把三驢子的左手按在桌子上,揚起片刀就把中指切掉了。白鬍子老頭兒他們要上去幫忙,卻被另幾個老外舉起的槍口頂住了腦袋。

一道殷紅的鮮血從三驢子手指切口上噴射了出來,三驢子疼得滿地打滾,那個中間人卻抱著肩膀站在一旁哈哈大笑。三驢子把懷裡臨交易前怕出問題而準備的雷管點燃,抱著那個中間人和兩個老外就同歸於盡了。其中一個老外就是這次交易的買方老闆。

三驢子就這樣不幸遇難了。白鬍子老頭兒他們也想就此罷手過安生日子了。

當時所有的知情人都以為老外的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就當做是一個已經做完的噩夢。可是不久後,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行內傳出訊息,一個新的老外又在接手這樁買賣,大家都說這個新老外是上一個的親生兒子。並且比原來的老外還要心狠手辣,經常為了得到手指去殺人。當時可以說是鬧得人人自危。白鬍子老頭兒他們算是為了贖罪吧,想出山阻止這件事兒,也算是為了給三驢子報仇。從那時起,他們就開始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阻撓這夥人的行動,找些老朋友埋伏他們,散佈關於他們的謠言,聯絡到全國各地的快遞託運公司,掉換他們的包裹。上次掉換包裹的事兒就是其中之一。這樣的事兒他四驢子一直在和白鬍子老頭兒一起做,並且這些年來不曾停止過,並且已經形成了一整套可行而且安全的作業流程。

這些年來,他們每次行動都沒有失過手,唯獨一次失敗,那幫渾蛋找上門來,還綁走了白鬍子老頭兒,這件事兒我和常來兩個人脫離不了干係,那幫人肯定是順著我們這條線查到了四驢子。也就是說,有人把我們哥倆當成了眼線。“禿頭”也沒有聽我們倆解釋,表示他相信我們哥倆沒有出賣他,並且他知道這個把我們當眼線使的人就在我們醫學院裡。具體是誰還需要進一步確定。

白鬍子老頭兒的精神之前一直很正常,可是這些年來,總是要面對以各種形式闖入到眼睛裡面的手指頭,斷掉的手指頭,總是不能自已地想起當年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有因為那些事兒而已經離他遠去的三驢子,長期處於這種狀況,導致他的精神越來越緊張,幾近崩潰,所以就成了現在這樣時而正常時而失常的狀態。其實,白鬍子老頭兒近幾年來對這件事兒能出的力已經越來越少了,主要還是要靠“禿頭”來做。“禿頭”也不想讓他繼續參與到這件事裡來,因為他知道,這樣下去白鬍子老頭兒非但不能解除心理的陰影,反而會變得越來越沉重。維持這麼個龐大的體系,不是一個小過程,況且對方也有自身的一個體系,並且有極其雄厚的實力。所以“禿頭”只能憑藉著這個古玩店,還有偶爾的盜墓獵奇去換來銀子,賴以維持。“禿頭”之所以讓我們知道罈子裡的十五根手指的事兒是有他的原因的,他想透過我們來了解我們醫學院某些人的動向,因為他已經調查出來,我們醫學院的某些人,並且是和我與常來有密切聯絡的某些人和背後的那個老外有非同尋常的關係。說白了,我們同樣是“禿頭”的眼線。

當時被我和常來抱回寢室的那個“罪”罈子,裡面的手指頭就是最近弄來的。那根手指頭的主人應該已經賣到我們學校了,根據“禿頭”所說,那根手指頭是在被運往我們學校的途中被那幫傢伙弄下來的。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去接一下試試,一定是完全吻合的。雖然那屍體已經被我們學校的一位姓洪的教授買去了,但是運送屍體的司機卻是那幫傢伙手下的人,手指頭不翼而飛在他們眼裡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

對於為什麼有開頭白鬍子老頭兒跪在街頭的那一系列場景,白鬍子老頭兒只是想以這種方式引起我們哥倆的注意,進而讓那具屍體重新完整起來罷了。

其實最初“禿頭”參與到這件事情裡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和白鬍子老頭兒一樣不想看著已經掛掉的屍體還會不完整,這樣做太不人道。可是時間一長,這似乎成了一個遊戲,很好玩很吸引人的一款遊戲。他“禿頭”已經深陷其中而且無法自拔了。和人道主義,和正義再也沒有任何關聯了。這次白鬍子老頭兒這麼做的時候他是知道的,他本想阻止,免得引來禍患,可是白鬍子老頭兒卻對他說:“讓一個完整的靈魂安息吧。”他就再也沒說一句阻止的話,因為他知道這也是當初他自己的初衷。他們早就已經調查過了,平日裡只有我、常來、大彪是和老洪接觸最多的人。他們已經在小古玩市場裡等了很多天,就是為了能夠把我們吸引過去,用一種相對不容易自我暴露的方式把這個東西給我們,帶給老洪。他們也只能盡他們最大的努力,到時候能不能成功還要看那屍體的造化了。

那天晚上,手指頭被老洪給拿走了,之後從來沒聽老洪提過這和那具女屍有什麼關係,難道真的接上了或者放在了一起?

事實證明,我們所有人都是因為這根指頭而惹禍上身的。

白鬍子老頭兒問“禿頭”能不能成功,想讓他去我們研究所看一看。我和常來被白鬍子老頭兒的故事引到了西花園,大彪又住在醫院裡。那天晚上“禿頭”從西花園溜走以後,迅速到研究所去驗證了一下,結果不料,被正在裡面忙活的老洪給發現了,老洪死活不放他走,“禿頭”一怒之下失手把老洪給傷了。老洪之所以不對外提這件事,恐怕也是怕大家的注意力會被牽扯到這具屍體上來,相對於其他研究所的屍體來說,這具屍體肯定算是來路不明瞭。其實西花園裡的屍體,學校購進的屍體,以及老洪搞到的那具屍體,都是一起的。這一點不難證明,有手指頭為證就足夠了。只是那個可憐的院長沒有想到,這件事會被舉報並且會被查出來。告狀的人就是四驢子,他最看不慣這幫撐著人皮的渾蛋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了。

至於老洪和這件事兒是否也有什麼關係“禿頭”暫時還不好說,或許老洪只是為了能夠得到屍體,能夠讓我和常來、大彪有東西來研究吧。但目前我們掌握的還遠遠不是全部的真相,一切都還不好蓋棺定論。早晚有一天,“禿頭”會把足夠的證據呈現給警方,讓那些渾蛋承受應該承受的所有懲罰。當然,“禿頭”暫時還不會把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倒不是他怕給自己帶來麻煩,自從打算做這件事,他就已經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因為這些喪盡天良的事兒還遠沒有結束,需要他做的還有很多。但他堅信,他會把這些渾蛋一網打盡,那樣的話,他才能夠真正退休。那時,即使去蹲監獄也將是高興的輕鬆的。

目前的事態進行情況還是很順應人意的,用不了多久,院長就會被判刑,很可能會拉出一長條線索來,到那時,更多的事兒都會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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