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後一次見面(1 / 2)

小說:別和她說話 作者:遇瑾

我心中一沉,瞬間就領會了她的意思。隱約的悲痛與憤怒湧上心頭,化作一柄利劍,狠狠刺入了我的胸口。我深吸了一口氣,又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渾身僵硬。我不敢相信、也無法面對隱藏在葉秋薇言語之後的殘酷現實,所以第一時間的外在表現,並非直白的痛苦與憤恨,而是發自本能的牴觸。

“不……”我低下頭,雙手掩面,眼眶溫熱,“不會……不可能……”

“你是袁新強創造出來的。”葉秋薇的聲音不容置疑,“你一直都不知道,明溪2002年的慘死,並非拘禁者一時衝動導致的人禍,而是一場早有計劃的心理干預。”

明溪的哀嚎再次迴盪於耳廓,並逐漸化作令人窒息的嘶鳴。我低頭不語,試圖逃避呼嘯而至的殘酷現實。

“當局者迷。”葉秋薇說,“你分析過自己的心理麼?心理劇變後,你被仇恨和憤怒操控著,對拘禁者展開無情的報復。但與此同時,你又不敢面對自己的過去,總是本能地想要逃避明溪之死帶來的痛苦。所以,即便作為X,你也很少主動回憶和明溪有關的事,尤其是她的死。儘管親身經歷了02年的慘劇,你卻從未對那件事本身進行過深度思索,自然也無法察覺到其中的重重疑點。”

在她的言語誘導下,雜亂的念頭開始在腦海中有序排列。真相越發真實,也越發殘酷,瞬間在我心中鑽出千瘡百孔。

葉秋薇沉思片刻,緩緩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明溪死得那麼慘,那件事卻從未被立案偵查?拘禁你們的人究竟有什麼深厚背景,足以逃脫法律的制裁?如果真的有著深厚背景,明溪慘遭蹂躪之後,他們為什麼又要突然離開?而且離開後,他們為什麼沒有再主動找你?甚至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躲著你?你仔細想想,他們拘禁你和明溪,真的是為了討債麼?”

我茫然地盯著玻璃牆,大腦空白,雙眼泛酸。兩秒後,一道耀眼的光不知從何處襲來,帶著灼熱的力量刺入瞳孔。我一邊抬手遮擋,一邊下意識地合上眼皮,但眼前仍是一片金黃。燦爛的光暈中,我看見明溪模糊的影子,彷彿回到了2002年那個冰冷的夏天。葉秋薇的連番發問始終在耳邊迴盪,我睜開眼,急促地喘了口氣,心中隱約的不安,正逐漸轉化為可觸控的恐懼。下一秒,我從恍惚中回到現實,看見葉秋薇左手中的眼鏡、以及玻璃牆上微微晃動的光斑,這才明白自己再次受到了暗示。

葉秋薇把眼鏡放下,繼續發問:“你又是否想過,為什麼你最信任的朋友會背叛你,在報警過程中誤導警方?關乎你和明溪人身安全的事,身為律師的他,僅僅因為膽小怕事就退縮了?你不覺得奇怪麼?究竟是什麼讓他如此害怕?”

我想起那張接處警登記表,又想起陳玉龍,想起他回到本地後、進入A集團旗下企業工作的事,後背凝起一股寒意,冰冷深入骨肉。

葉秋薇再次發問:“最後,你又是否注意過02年那件事和74年那起慘劇的關聯?明溪和王敏一樣慘遭輪姦致死,而你,則和當年的吳國鵬等人一樣發生心理劇變,獲得了以失憶為代價的敏銳知覺。兩起事件相隔近30年,過程與後果卻有著驚人的相似——”她頓了頓,用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問道,“你考慮過這種相似背後的原因麼?”

當然沒有。我深吸了一口氣,大腦從空白到豐富,思緒從混亂歸於清晰。

葉秋薇說得沒錯,近十年來,我一直都在下意識地逃避與明溪有關的痛苦,所以從未對02年那件事本身進行過深度回憶與思索,自然也無從察覺其中的疑點。但此刻,在一連串尖銳問題的刺激下,這些疑點已經深深嵌入了我的意識,成為我不得不親身探索的疑惑。其實,這些疑惑在我心中早已解開,只是我始終不敢面對罷了。

“你當然沒有考慮過。”葉秋薇端起水杯,緩緩搖晃,“其實一開始,我和吳國鵬也沒有注意到這些。讓我們對02年那件事起疑的,是你的變化。”

我一愣——我的變化?

“從之前岔開的地方說起。”葉秋薇抿了口水,“去年9月12號下午,你陷入精神混亂,衝出我丈夫的病房,在走廊裡發瘋打鬧,最後被幾個保安制服,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裡。我立即通知了吳國鵬,讓他派人對你進行持續跟蹤與觀察。當晚,A集團的人從派出所帶走了你,並連夜把你送到市二院的精神科,對你進行了心理評估和精神鑑定,當時的鑑定結果,是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之後,A集團的人帶你離開醫院,秘密組織的人跟丟了你,之後的幾天都沒能再發現你的蹤跡。但幾天後,你又突然出現,而且奇蹟般地恢復了正常,重新投入了之前的生活與工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能回想起一些相應的畫面:我在市二院的走廊裡推倒好幾個醫生護士,最後被四五個人合力制服;我在派出所裡大吵大鬧,值班民警不耐煩地給了我一腳;我坐在一輛車裡,覺得天旋地轉,一切都如同夢境,不知過了多久,我又突然恢復了正常的知覺,出現在自己家的客廳裡。我記得,老婆當時糾結而欣喜地看著我,問我餓不餓。兒子站在角落裡,目光驚恐地望著我,我——

這些記憶模糊而昏黃,彷彿已歷經了幾個世紀。

我微微晃動腦袋,有點分不清虛幻與真實。

葉秋薇輕聲放下杯子,接著說道:“被A集團的人帶走、失蹤幾天後重新出現、迅速而不合常理地恢復了正常的社會功能,種種跡象表明,在失蹤的幾天裡,你似乎接受了某種強大的心理干預,這種干預絕不可能是你自己所為,一定來自其他人。我當時就意識到,吳國鵬此前的直覺或許並沒有錯。在A集團內部,一定還存在其他的心理操控高手。而這個、或者這些高手,很可能和74年的那起慘案有關。”

隨著她的講述,我的思路與記憶也越發清晰。

“去年10月,我從三區搬到這裡,獲得了較為安全的處境。”葉秋薇說,“11月,吳國鵬招募了湯傑超,開始透過他跟我進行交流。而我們交流的重中之重,就是你、以及隱藏在A集團內部的其他心理高手。吳國鵬一直在努力回想74年慘案的其他當事人,也一直在研究你的過往——包括你和明溪在02年的遭遇。去年年底,他突然注意到了74、02兩起事件之間驚人的相似性,並第一時間向我轉達了疑慮。他的疑慮點燃了我的思維,我迅速察覺到了02年那起事件前前後後的各種疑點,併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你的出現並非偶然。之後,吳國鵬動用了一切可用力量,對當年五名拘禁者的身份進行了調查,終於有所發現。”她頓了頓,輕嘆一聲,“如果沒有遇到我,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五個人當年所在的擔保公司,後臺正是A住宅建築公司的一位高層。而且,我們還調查了你父母生前的財務狀況,發現他們和那家擔保公司之間,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債務糾紛。”

我壓抑地吸了口氣,想起明溪的死,雙眼痠痛而灼熱。

“父母的債務都是你還的。”葉秋薇又說,“你仔細想想那家擔保公司,除了拘禁事件,你還和他們有過其他接觸麼?”

在她的誘導下,相關資訊在我腦海中一掃而過。2007年夏天,拿到刺殺李松的酬勞後,我迅速清償了父母遺留的債務。償還過程中,當年拘禁我的那家擔保公司,的確從來沒有出現過。我——

“你一心想要逃避明溪之死帶來的痛苦。”葉秋薇說,“這種內在心理矇蔽了你的雙眼,讓你看不到現實中顯而易見的疑點與矛盾。”她再次輕嘆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用平和而堅定的語氣說,“一新,那五個人拘禁你和明溪,並非因為債務,而是為了把你塑造成新的X。而這場塑造計劃的始作俑者,才是真正的X。”

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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