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詛咒(2 / 3)

他發現青羊王是臀部慢慢地繞著油松樹幹挪動的,它的臀部與樹幹接觸的一直都是同一個位置,那塊地方淡淡的黏著一層油脂。

“它不是在撓癢,它是在沾油松的松花粉。”

“這麼說,青羊王受傷了?它在往傷口上塗抹松花粉止血?可是剛才它奔跑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它身上有傷啊。”

“難道它是在逃跑的時候被擊傷的?或者它遇到了另外一撥獵人?”謝望安腦中飛速思考,眼睛警惕地朝四周張望,心中也漸漸躁動不安起來。青羊王是傳說中的羊王,賀蘭山的任何一個獵人都知道,平生能打到一隻羊王,就等於撿到了無價之寶,一隻羊角就可以養活幾代人。謝望安暗道:既然有另外一夥人獵殺青羊王,這次能順利獵到青羊王的難度又增加了一層,萬一鬧僵,在這大山裡,殺人滅口也是正常的事情。

謝望安本來是和村裡其他幾個獵人一起組隊進山的,在進山口處,發現天氣不對,其他幾人就要求返回,等開春再進山。謝望安不肯,他家裡早已揭不開鍋,還指望這次能打點大傢伙回去過個好年呢。和大家意見不合,最後謝望安一人孤身上山,沿路沒有打到大東西,他就一路走到深山裡。

謝望安仔細檢視了四周環境,確信這一帶沒有其他人跡出沒,終於狠下心,先下手為強,弄死青羊王就藏起來。先下山去,等開春了再找村裡壯漢一起把青羊王抬回去。

槍管瞄準,下壓,視線準確地對準青羊王的腦袋,扳機扣下,鉛彈帶著零星火光激射而出。青羊王應聲而倒,身體趴在地上抖了幾下,不再動彈。謝望安盯著它的腦袋,青羊王的半邊臉側過來,那臉上暴露著詭異的表情,就像是村婦送葬時的悲哭,說不出的難看醜陋,讓人看了心裡壓抑得難受。

謝望安顧不上這些,他的心裡只有狂喜,傳說中價值連城的青羊王死在他的手裡了。放下尚冒著青煙的獵槍,謝望安從樹葉下鑽出,三把鋒利長矛突然從兩側探過來,架在他的脖子上。

左右兩側,圍了十幾個衣著原始的土著人,頭上插野雞尾花翎,臉上塗滿血一樣的汁液,上半身文著祭奠天神的文身,腰部系獸皮裙子。

謝望安直呼倒黴,他在賀蘭山裡打獵二十多年一直平安無事,可最後還是遇到了他們。這夥土著人常年居住在深山裡,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甚至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正面目,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

賀蘭山土著人常年生活在深山中,只有深入賀蘭山腹地的獵戶才有可能撞見他們。他們神出鬼沒,有許多神秘的巫術,尋常人見了從來沒有脫身的,獵人都叫他們山鬼。苗寨附近的一個莊子幾十年前有個老獵人躲在樹縫裡瞅過他們幾眼,那老獵人等他們離開大半天之後,才乘夜跑出賀蘭山。回到家腿就摔斷了,不到幾天就一命嗚呼了。老獵人是他爺爺的好友,小時候一起放牛打架長大的,當年老獵人重病,謝望安他爺爺還帶小謝望安去看過,老獵人當時對土鬼的描述令謝望安記憶深刻。

他們看望老獵人當晚,老獵人就去世了。據說死的時候極慘,身上化膿,下葬沒過幾天,有鄰村人半夜路過墳地,老獵人詐了屍,過路人被活活勒死在鬼梧桐上,第二天人們發現他屍體的時候,他身上一股腐臭味,跟老獵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那件事情流傳很廣,豐登一帶人見人說,一到晚上大家都閉門不出,也不開燈,大半年都沒人敢上山打獵。

後來據說老獵人的兒子媳婦都死了,死的原因有很多種說法,當時人們都傳言一定是老獵人被土鬼下了咒。咒他不得好死,死後全家不得安寧。

謝望安背後生冷風,土鬼一夥也不做聲,冷冷地盯著他,三把長矛,冰冷地架在謝望安脖子上,謝望安顫抖著舉起雙手。

原來跟他搶青羊王的不是獵人,而是恐怖的土鬼,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上次老獵人只是瞧他們一眼,就死得這麼慘。這次他謝望安肯定完蛋,幸好他家裡沒有其他親人,避免了滅門的悲劇。

幾個土鬼跑過去看青羊王,青羊王腦袋被鉛彈轟裂,氣息全無。一個土鬼齜牙咧嘴地對為首土鬼說了幾句話,臉上滿是悲涼和憤怒,首領瞪著謝望安,眼中紅光閃爍,殺意頓現。

看青羊王的土鬼又嚷嚷了幾句,首領也跟了過去,抱著羊頭又是親吻又是撫摸,眼中沁滿淚水,就跟死了兒子老婆一個德行。首領放下羊頭,跪在地上,對著青羊王的屍體磕了幾個頭,其他土鬼也跟著首領磕起頭來。他們一個個神態虔誠,肅穆莊嚴。

謝望安的心一提,突然明白了過來,難道青羊王是土鬼部落的聖獸?賀蘭山周邊本來就民族眾多,也有一些民族還保持古老部落的文明習俗,經常有將某動物當做聖物供起來的習慣。但是他們一般都是將動物殺死了供奉,或者拿動物的全屍去祭神,沒有聽過哪個部落會把活物當神來祭拜的。

土鬼首領磕頭完畢,有土鬼用老虎皮將青羊王包起來,其他土鬼抬著虎皮慢慢地朝前走去,為首的一個土鬼黑臉白牙,在前面引路,一邊走一邊做出種種姿勢,唱著淒厲詭異的歌謠。

一眾土鬼抬著青羊王朝山谷中走去,他們的影子漸漸縮小,直到消失不見,剩下挾持謝望安的土鬼才醒過神來。

土鬼首領齜牙咧嘴,面目猙獰,他滿臉悲憤,掏出一把白森森的骨匕,抵在謝望安的胸口上。謝望安手足發麻,知道自己這一輩子走到頭了,逃生無望,內心卻越加恐懼。

土鬼首領盯著謝望安痛苦而扭曲的臉哼哼冷笑,一邊笑一邊唱著黑麵土鬼唱過的遠古歌謠,聲音蒼勁、悲涼、淒厲,讓人聽了腦子裡一陣發懵。

骨匕“撲哧”插進謝望安的心室,鮮血染紅了獸皮大襖,謝望安全身都被三名土鬼鉗制住,而且土鬼力大無比,謝望安掙扎不得,胸口疼得險些要昏死過去。

這時一名土鬼突然緊張地在首領耳邊耳語幾句,那首領重重地哼了一聲,刷地拔出骨匕,謝望安胸口疼得要裂開了一般,立刻昏死過去。

就像置身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細小的光線越來越亮,黑夜被切割成兩半,掙扎了一下,沉重的意識漸漸被分開。

謝望安睜開眼睛,全身都像有火在燒,火焰呈線條狀從面板上灼燒而過,一條一條,疼得謝望安差點再次昏死過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牢房,前面是一道白樺木做的柵欄門,柵欄門再前面是一道黃色的牆壁,火把的光明明暗暗地照在牆上。牆壁右側角落是一個寬約一米高約兩米的門洞,門洞上拴著一扇柵欄門。

謝望安左右看看,牢房內再無別人,自己被綁在粗壯的木柵欄上,腳下懸空半米。身前是兩個大鐵盆,鐵盆裡木炭和枯木正在熊熊燃燒,再前面的柵欄門上也綁著兩個火把。地上放著幾條鞭子,上面依稀看到鮮紅的血跡,鞭子旁是青色的鐵器。

謝望安口乾舌燥,渾身疼痛難耐,張口想叫,可是怎麼叫也叫不出來。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望安被綁得全身顫抖,手腳供血不足,全身都喪失了知覺,就連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謝望安緩緩抬頭,來人身材婀娜,她輕輕關上了門,然後徑直朝綁謝望安的木柵欄走來,在一米開外打量著被綁的人。

謝望安撐起精神,他看清了來人。那個女人看起來只有二十歲,臉蛋美麗,嬌小的獸皮斜套在胸部以上,下面穿著短的獸皮裙子,纖瘦的腰部和大腿裸露在外面,在火光的映襯下,竟然那麼的嬌豔動人。

“罪人,你從哪裡來?”女人說話了,是漢語。

謝望安吃了一驚,麻木的意識也稍稍清醒了一點,這群詭異的土鬼,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女人,而且他們竟然還會說漢語?

女人面無表情,她的臉色蒼白無血,她冷冷地重複了剛才說的話,“罪人,你從哪裡來?”

謝望安深呼吸,這個地方實在太詭異了,這裡出現的每個人發生的每件事,都讓他難以接受,“山下來——”

謝望安突然很激動,他急切地問道:“請你告訴我,這是哪裡?我要知道我死在哪裡?”

女子的表情依然古井無波,“這裡是穆寨,你很清楚自己的處境,進入穆寨的外來人,從來沒有一個活著出去的,沒有!”

“而且你的罪名是殺死了穆寨的神獸!”女子補充道。

“那我會怎麼樣?我是說怎麼個死法?”謝望安盯著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可是卻似乎壓抑了太多東西,看起來很憂鬱。

“先下萬蟲坑洗脫你犯下的罪孽,再剔骨與青羊王合葬,永世做青羊王的奴僕——”女子說得面不改色,可是謝望安打了個寒戰。明知是死,這樣的死法,死人恐怕也會被啟用。

“怕了嗎?”女子的目光彷彿能穿透謝望安的身體,她看著他的心臟在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跳動,臉上浮出冷笑。

“怕?哼,怕就可以不死嗎?”

謝望安垂下頭,不敢看女子的眼睛,不知為何,即使是快要死了,在她面前,他仍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卑微感。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勢,讓他不敢正視。

“如果你不想死,你可以有其他選擇!”

“什麼?”謝望安吃驚地瞪著女子,他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其實,我是漢人,十年前我的父親也是個獵人,他帶我上山,結果他在山上中了蛇毒,死掉了。我在賀蘭山裡迷路,被穆寨原住民帶了回來。在這裡,我一住就是十年,可是在這十年裡,我每時每刻都想著離開……”女子說著她的過去的時候,臉上微微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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