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時失高速公路 第四個故事:寶鏡(1 / 4)

小說:死亡迴圈 作者:天下霸唱

藤家是名門望族,世代都有家譜可查,據說宋時出過一位鉅商,後世提及,皆尊其為“藤翁”。

藤翁出身在商賈之門,家裡財旺人不旺,身邊沒有兄弟姐妹,年輕的時候父親亡故,為了保住家業,他只好棄儒從商,做起了生意,卻因讀書讀得迂腐了,不懂經商之道,接連做了幾筆賠掉血本的買賣,欠了滿屁股的債務,不得不遣散了家裡的僕役和店中夥計,又變賣了全部田宅商鋪,勉強將外債還清。

藤翁想到自己守業無方,賠光了祖輩傳下的產業,如今更無片瓦容身,恐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時日了,不覺又是羞愧又是悲哀,再也沒有面目活在世上。於是獨自來到蘇州城外的荒郊墳地,找到一棵歪脖子老樹,拴了個繩套搭在樹上,看看左右無人,準備兩腿一蹬圖個了斷。

藤翁剛把脖子伸進繩套,忽覺雙腿被人抱住,他被嚇了一跳,低頭看去,見是個蓬頭垢面的少年乞丐。

乞丐年紀只有十五六歲,比當時的藤翁小不了多少,蓬頭垢面瘦骨嶙峋,髮髻枯黃,好像被火燎過一般,但容貌還算清秀。他仰面叫道:“先生何故輕生?”

藤翁被纏不過,只得如實相告,也無非說是:“我本為商作賈,奈何週轉不善,重資散盡,翻身無望,又沒別的本事,苟活下去只能和你一樣乞討為生,所以打算在這上吊。”說完一摸囊中還剩下一些銅錢,就掏出來交給那乞丐:“我這還有幾十個大錢,我留著也沒用了,你拿去吃頓飽飯,等我吊死之後,勞煩小哥你行行好,幫忙挖個坑把我埋了,不至被狼撕狗擄暴屍荒野,我到九泉底下也念著你的好處。”

那少年乞丐接過銅錢來數了數,又對藤翁說:“先生有此本錢,何愁生計無著?”

藤翁心想這叫花子多半沒見過錢,不知道幾十個銅錢是什麼概念?時下買個雞蛋也要三五紋,這幾十個銅錢也就夠吃頓家常便飯,能做什麼生意?想當初我們藤家流水般的買賣,哪一筆不是幾萬兩雪花白銀?

乞丐說道:“古人曾言——盈千累萬之果,無非一核所生;燒山燎原之火,也無非是一星所發。因此本錢不在多寡,而在於如何生髮使用。我有志為商,卻苦於無本,今蒙厚賜,無以為報,願與先生合夥經營。先生出此本錢,我則盡綿薄之力,此後開商立埠各佔半股。”

藤翁聽這要飯的言語不俗,沒準也是蒙難不遇的世家之後,說不定倒有些手段,但說到能用幾十枚銅錢開商立埠,未免是信口雌黃了。他覺得自己尋死又不必急在一時片刻,不如先看此人怎麼折騰,於是暫且罷了上吊的念頭。

藤翁問那乞丐:“咱們這就算是合夥了,接下來該幹什麼了?做什麼買賣呢?”

乞丐興高采烈,拽著藤翁進了城,用盡那幾十文錢,在街市上買了一隻彩羽高冠的雄雞和一塊豬肉,又找了家便宜的客棧住下。

藤翁知道這時候二人身上已經不剩半個錢了,人家客棧夥計是看自己衣衫齊整,才肯讓我們住店,到明天還不起店錢,卻又如何是好?早知道就不跟這廝胡混,真把我藤家的臉都丟盡了。

趁著藤翁後悔之際,那少年乞丐已將雞和肉擺在桌上。他把藤翁拉過來,一同跪在地上說,今天合夥經營,理應祭祀神明,立下盟誓,從今往後,結為金蘭兄弟,福禍與共,彼此無欺。

藤翁以為這叫花子無非圖一餐飽飯,老大不耐煩地跟著叩了頭,換過帖子,結成八拜之交。至此才知道那少年乞丐姓李名縝。

藤翁詢問李縝:“賢弟,此刻日已過午,咱也該祭五臟廟了,這隻雞怎麼吃?”

李縝自此也對藤翁以兄長相稱:“兄長餓了也得忍著,因為這隻雞和這方肉,乃是你我起家之本,哪能隨隨便便地吃了充飢?”

藤翁大奇,就見李縝忙碌起來,到客棧中借了調料爐灶和一個食盒,把雞肉和豬肉薰沐鮮潔,合以五香調以五味,盛在食盒裡插上草標,帶到市心販賣,得錢三百文。

當晚回來,李縝對藤翁說:“為商之道講的是以本圖利,明天恰逢雲棲寺降香,要連開十日廟會,必定遊人如織,正是你我兄弟以本圖利的大好時機,咱們應該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藤翁深以為然,二人當即買回紙張竹管,連夜將剩下的彩色雞毛紮成風車,那風車當中貫空,用嘴稍微一吹,便會發出咿喔鳴動之聲。轉天賃了輛小車推到廟前,每隻賣三四文,引得無數小兒爭購。一盞茶的功夫就賣了個淨光,獲利數百錢。

兄弟二人起早貪黑,一連幾天依法施為,很快就賺了幾十貫銅錢,但街上有很多人看了眼紅,也開始跟著效仿,生意便不好做了。

李縝見狀對藤翁說道:“兄長,咱這買賣算是做到頭了,得再想個別的營生。”

藤翁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用這幾十貫錢能如何運籌經營,索性就當甩手掌櫃了,說道:“全憑賢弟主張。”

李縝道:“今年春雨來得卻早,弟與兄長當到山中一行。”於是拿本錢置辦下黃豆糯米和甘蔗霜,二人隨即取道進山,那江南之地,山裡也人煙湊集,便在有村鎮的地方租了間房,支起一口大鍋,用那甘蔗霜炒熟黃豆糯米。

甘蔗霜是甜的,炒出來便是糖豆、糖米,二人看有鄉下小孩過來,就取出糖米,誘使小孩們到山上拾取竹筍來換。不出半個月,收來的新鮮竹筍已堆積如山,打成捆裝車運到蘇州城裡。所費無幾,但獲利甚大,幾趟下來就賺得盆滿缽滿,可沒過多久,便陸續有旁人開始學著這麼幹。

李縝又說此計不可久長,又同藤翁拿了本錢轉做別的營生。哥兒倆這生意就像滾雪球似的越做越大,日益興隆,幾年後已是坐擁巨資,開莊立埠,四方客商無不敬重。

藤翁見如今光景遠勝祖業十倍,不禁感慨萬千,挽著李縝的手說道:“愚兄當年不懂貿易經營之道,差點就吊死在荒墳野地裡被狼撕狗啃了,能有今日全賴賢弟之力,現在咱這錢也賺夠了,應當一分為五,我取其一,迴歸故土娶妻生子,享幾年清福,其餘四分都歸賢弟所有,如此可好?”

李縝道:“若非兄長當年不棄,甘願出資為本,小弟哪裡能有今日?咱們兄弟盟誓時說的那些話,至今言尤在耳。天地神鬼共鑑,所以這生意是兩家的,你我各佔其半,兄長如果打算圖個清閒,生意可交由小弟照料,兄長只管在家中坐收紅利便是。”

藤翁大為感動:“賢弟待我,真乃仁至義盡。”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就娶了個妻子在家享福。平時修橋補路齋僧禮佛一心為善,生意上的大事小情都交由李縝處置。

某天有個胖大和尚化緣至此,到藤翁家用罷了齋飯,賓主閒談之時,那和尚忽然說道:“貧僧觀施主宅中有股妖氣。”

藤翁歷來虔誠,十分迷信鬼神,聞言著實心驚,忙問:“我師慈悲,這該如何是好?”

胖大和尚說道:“施主勿慮,貧僧當年雲遊西域,偶獲一面古鏡,也是有來歷之物。聚天地日月精華,按奇門遁甲撿取年月時日下爐開鑄,上有金章寶篆,多是秘笈靈符。”說著話取出一個木盒贈給藤翁,囑咐他要在今天晚上月圓之時開啟來看,如此必定可保家宅平安。

藤翁連聲稱謝,那和尚卻不受挽留,出門徑自去了。

當晚月明星稀,藤翁同李縝在園中飲酒,說起今天得了一件鎮宅寶物,當於賢弟同觀此寶,於是取出木盒開啟蓋子,只見盒中果然是面古鏡,鑄以螭紋龍篆,一看就是千年前的上古之物。藤翁藉著月光,驚見身旁有張毛絨絨的怪臉,而自己身旁所立正是結拜的兄弟,不禁嚇得呆在當場。

李縝被那古鏡一照,也自臉色大變,連忙合上木蓋,然後跪倒於藤翁面前,含淚拜了幾拜,他低著頭一語不發,轉身回屋關上了房門。

藤翁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想去找兄弟問個究竟,可推開房門一看,那房中哪裡有人,卻臥著一隻黃頂狸貓,早已氣絕多時。

藤翁恍然醒悟,自己當年看見狸貓搏蛇,情勢岌岌可危,便投石相助,救了狸貓的性命。可能是這狸貓後來得了道行,就在自己窮途末路之時前來報恩,又何曾有過害人之意?想不到自己誤聽那妖僧讒言,斷送了手足兄弟。他捶胸頓足,追悔莫及,只好將狸貓厚葬。一氣之下又把那古鏡投到了江中。

臭魚和阿豪對藤明月的故事很感興趣,我卻沒心思認真去聽,只望著車外的雨霧出神,心裡越來越是不安。

我看藤明月講得也差不多了,就說:“以後真得請藤老師到我們那去上上課,給大夥提高一下素質,但現在咱們有必要討論討論眼下面臨的處境了,我感覺再這麼往前開下去,即使把汽油全部耗盡也抵達不了出口。”

臭魚說:“是夠奇怪的,咱的車速雖然不快,可看里程錶上的公里數,這段高速公路也早該到頭了。”

阿豪說道:“至少開出好幾個鐘頭了,這傾盆大雨卻下得不曾歇氣,天也始終黑得像抹了鍋底灰。”他說著翻開車裡的地圖,將這片區域指給我看:“從距離上判斷,地圖裡根本就沒有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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