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水落在明堂的手心，明堂洗掉手上的髒東西，邱少揚又遞了紙巾給他擦手。
天色已經是霧濛濛的了，明堂擔心邱少揚留在自己車裡有什麼安全隱患，便提議：“你上我的車吧，要不了多久天就黑了，山路七拐八繞你坐在自己車裡太危險了。”
明堂擔心不無道理，山裡的路況確實不好，邱少揚來的時候好幾次差點出了事故，便同意了明堂的提議。
或許是越野車的緣故，車非常穩，一路上因為擔心出事他都是高度地集中精神，也不用自己開車，邱少揚反倒放鬆了不少。
車裡的氣氛稍稍顯得有些尷尬，明堂找了個話題打破這份尷尬，“你怎麼會一個人開車到這邊來？”
邱少揚如實地將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我是來做實地考察的。”
“原來如此。”明堂一副瞭解的模樣，繼續專注地開車。
邱少揚對明堂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也很好奇，“你呢？”
明堂神情凝固了片刻才解釋道：“我是來掃墓。”
“這裡是你老家？”邱少揚問。
“那倒不是。”明堂給邱少揚解釋，“我老家在石城，這裡是我師父的老家，他父親走得早，母親在他讀大學的時候也去世了，每年這個時候他就會回家掃墓。”
邱少揚困惑地看著明堂，不明白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明堂繼續說，“我師父去年去世了，癌症晚期，於是給他家掃墓這件事便由我接手了。”
“節哀順變。”邱少揚也只能這般，他體會過家人去世的那種痛苦，那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勝過的。
明堂嘆了口氣說，“不用安慰我，我早已看淡了生死。做緝毒警的時候看淡的是自己的，做刑警的時候看淡的是他人的。”
“不看淡生死的人，做不了刑警。”想起自己家人的死，邱少揚情緒有些低落。
明堂覺察出氣氛不對勁兒，想起邱家滅門案，有些後悔在邱少揚面前提起這些，正欲出言安慰，就聽見邱少揚問，“你還做過緝毒警？”
明堂點點頭，回憶起那段時光很是懷念，但也只是懷念，已經回不去了。見邱少揚好奇便和他說上一說，“我並不是刑偵專業，警校畢業以後去了禁毒支隊，工作了四年時間才調入春城幹刑偵的。”
“為什麼調職？”邱少揚覺得非常奇怪，從禁毒調到刑偵，雖然同屬公安隊伍，但是這兩個專業本質上還是有很大的不同。明堂現在是市局重案大隊的隊長，按照他這個年齡來看，幹下去有望能在五十歲換上白衣服，將來可謂是前途無量。
明堂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僵硬片刻模模糊糊地說，“這個原因很複雜，我很滿意自己現在的這份工作。”
“看得出來。”邱少揚畢竟也是幹過幾年警察，對於內部的一些調動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原因。像這種跨城市跨專業的調動，多半原因都是出於保護，結合明堂曾經乾的是緝毒警察，得罪人的事情必然是沒少幹。不過自身原因也不是不可能，像他身邊的就不少，比如他們宿舍當時的六個人。
唐巖和他一起進的市局實習完就跑去做了痕檢，現在都已經幹到了科長的位置。黃威在分局做刑偵做得好好的跑去禁毒口，現在也做到了禁毒支隊的一把手。趙興亮就更別提了，在省廳刑偵總隊實習，現在卻是經偵一大隊的大隊長。方知桓警校畢業以後沒做警察而是應徵入伍去了部隊，現在是西南某特戰旅的特種兵。而付明軒現在是特警支隊的特別行動小組組長，做夢都想像小叔一樣做個刑偵警察的自己卻已經離開警隊，接管了家族企業。
這麼一圈算下來，只有唐巖還算沒脫離刑偵這個行業。退一步講刑偵這行也並非非要刑偵專業的人才能做，警局裡大把從其他專業轉過來或者升上來的刑警，只要腦子夠用就行。
“那個。明耀和你有關係嗎？”也是猛然間腦子裡想起了這個人，兩個人都姓明，自然而然地邱少揚就把兩個人聯絡到了一起。
猛然間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明堂呆了一下，隨後說道：“我爸。”
明堂害怕邱少揚多想和他解釋道：“調職和我爸沒什麼關係，是我的個人原因。”
“我沒那麼想。”邱少揚免得引起誤會，連忙解釋，轉口又問：“你爸現在得快六十歲了吧，退休了嗎？”
“今年57歲，過兩年就差不多退休了，現在是石城的公安局局長。”
“那挺好。”
明堂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認識我爸？”
“不算認識吧，見過一次面，當時有一個聯合抓捕行動，你爸是行動總指揮官，我那時候跟著我們隊長負責外圍收網，期間有個大毒販攜款趁亂逃跑，是我們隊的人開著車追了幾十公里才把人在高速公路上別停下，當時那場面比警匪片還刺激，我們隊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最後成功地將大毒販活著抓捕歸案，因此我們隊立了個集體二等功。”回想起當時的畫面，依舊很清晰，那算是從警生涯中最熱血的時候，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11年底的製毒團伙圍剿行動？”明堂能想到的春城和石城聯合行動與邱少揚還在公安系統的時間相結合，就只有這個行動了。
邱少揚有些訝異明堂竟然會知道這個案子。
明堂還算擅長觀察人，他在這方面算是比較有天賦，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車裡陷入尷尬，就繼續說“這個大案後來被寫進了我們的教材裡，我爸還到我們學校裡講過課，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
圍剿行動那年邱少揚還在警局實習沒有轉正，那年他21歲，按照明堂的說法來推斷他應該要小自己一些，“沒想到你比我小。”
明堂苦哈哈的，他們這些衝在一線的幹警忙起來就是連軸轉，幾天合不了眼的狀況時有發生，看起來確實比較容易顯老，倒也不怪邱少揚覺得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