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靈堂門的對面,又多了一扇雙開的灰白色門扉, 在門扉外不遠, 有著一排淺藍色的塑膠椅。
塑膠椅和有著磨砂玻璃窗的門扉都讓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醫院。
岑念伸出手, 在即將握上門扉時停了停。
她知道開啟這道門,一定能看到和岑溪有關的過去。
從道德上來說,未經他人允許窺探對方不願告人的秘密是卑鄙可恥的行為。
她明白,但還是在片刻的遲疑後, 用力握住了門把手。
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好奇,她第一次想要了解一個人,知道他的過去發生了什麼。
她不再猶豫,開啟了這扇緊閉的門。
門後真的是醫院走廊。
走廊兩邊還有無數類似的病房門扉,空氣中飄著一股她熟悉的,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
走廊前方的拐角處, 一個小小的男孩子走了出來。
他兩手捧著一個裝有四寸小蛋糕的透明塑膠盒,一臉雀躍,就連腳步也一蹦一蹦。
岑念從沒想過那個沉穩散漫的青年還有這樣的一面。
岑念尾隨著他,在一扇緊閉的病房前停下腳步。
小岑溪握住金屬的銀色手把,滿臉笑容地剛要推門而入, 笑容卻在望見屋內景象的時候僵住了。
岑念跟著他的視線往裡看去,模糊的毛玻璃在岑溪看過以後變得清晰。
寬闊整潔的單人病房裡, 一個留著寸頭的年輕男人站在病床邊,正對著門的方向默默流淚, 滿臉悲痛和絕望, 林茵跪在床上, 雙手抓在年輕男人的夾克上,不住地哀求著什麼。
她的臉上也是遍佈淚痕。
和岑念在林成周葬禮上見到的她比起來,林茵肉眼可見的病弱,蒼白的臉色已經不足以說明什麼了,她瘦得兩頰深陷,全身彷彿一個骨架子,從條紋病號服的袖子裡露出的一截手臂宛如枯柴,只有薄薄一層青白的皮覆在上面,觸目驚心。
林茵不斷乞求的男人,岑念認得。
他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岑家大門前。
他甚至是她傳書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
岑念幾乎是震驚地看著他。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年輕時候的齊佑。
病房是隔音的,岑念不知道林茵在哀求什麼,但顯然是讓齊佑無法照辦的事。
他雖然淚流不止、滿臉哀痛,但他全身都在表達對她所提要求的抗拒,他不願看她,眼睛注視著空白的牆壁。
儘管洩洪的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也不願去看她的殘影。
下一秒,林茵抓著他的衣領吻了上去。
小岑溪的手慢慢離開了門把手。
他端著手中的小蛋糕,沉默地坐到了一旁空蕩蕩的塑膠椅上。
岑念佔據身高優勢,看到小蛋糕上還有一行巧克力筆寫出的稚嫩筆跡:
“媽媽生日快樂,小溪等你回家”。
他怔怔地望著蛋糕上稚嫩的字跡,表情說不上悲傷或難過。
只有他輕顫的睫毛說著一絲落寞。
岑念心中難過,喉嚨裡也像梗了什麼難嚥的異物,咽不下去,堵住她胸口湧上的澎湃心緒。
“你在外面坐著幹什麼?你不是要給媽媽一個驚喜嗎”岑筠連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寂靜:“你媽呢?”
岑筠連從走廊拐角處走了出來。
小岑溪剛剛的落寞好像一場幻影,一個眨眼後,他就滿臉燦爛笑容地跳下塑膠椅。
“爸爸,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