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兩息,榮書之反應過來,眼前的小泥兒眼中滿是疑惑和好奇,不認識自己,應該是張觀主促狹使壞不知說了什麼,他先朝書丞三人拱手道謝,邀請三位學宮分院的儒修進屋。
書丞呵呵笑著客氣兩句,囑咐榮書之好生招待貴客,三人拱手走人。
“小泥兒你還是老樣子,楊春還好嗎?屋裡請。”
榮書之笑著伸手做請,右手幾指飛舞,比劃了一個山嵐起伏的特殊手勢,瞬即又收起,看著小泥兒,眼眸中盡是劫波過後親朋在的欣慰笑意。
“呃哇……老天爺呀,你還活……”
小泥兒激動得蹦了起來,雙眼像寶石一樣綻放璀璨光芒,張開雙臂一個飛撲,興奮地投懷送抱,將修為低弱的微胖少年儒修撞得一個屁股墩坐地上,紮紮實實摔了一跤。
“噓……調皮!”
榮書之也很高興,伸出兩個指頭比劃著制止小丫頭口無遮攔說出來,他不想弄得人盡皆知,抱著嗷嗷亂叫黏身上放都放不下去的小傢伙飄身站起。
閭子進看得目瞪口呆,似乎不用綁了,小泥兒還回不回去都是兩說。
“貴客怎麼稱呼……咦,是你!”
榮書之抱著掛身上不撒手的小泥兒,笑問黑大個,他修為不在,眼光和腦子卻不缺,一下子看出眼前氣息收斂不露半分的黑大個跟腳。
他以前殘魂狀態經常見到驢子,對驢子的眼神極為熟悉。
“奇怪,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到底誰啊?”
閭子進跟隨著進門,口中嘀咕,腦子裡使勁回想,這個神秘的傢伙到底是誰?
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少年儒修和小泥兒、水神娘娘相熟,也是五百多年前的人物,怎麼可能認識他呢?
看門老漢將門關攏,縮回門房內打盹,用不著他去伺候少爺。
進了廳房,落下禁制後,榮書之好說歹說將小泥兒弄下來,燒水煮茶,隨口問著楊春和小泥兒近況,以前的一些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小泥兒恢復原形,裙子下襬露出赤色魚尾巴,在素雅房間內快樂地遊動。
她當年惹得娘娘生氣,經常去木娘娘府上和鐘山神的廟裡躲著,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鐘山神和秋韻娘娘都拿給她,寵溺得無邊,連自家娘娘都吃醋,說要把她送給沒有子嗣的秋韻娘娘和鐘山神做女兒。
前塵往事成雲煙,轉眼已過五百年。
“啥?楊春要嫁人,哈哈,好事啊,她眼界那麼高,瞧上了哪家的英俊郎君?我肯定得去啊,她那脾氣,我敢不去她是不是吩咐你將我綁去?”
榮書之見小丫頭神色懨懨,問道:“怎麼了?說說受了什麼委屈?你家姑爺很醜嗎?”
“也不算醜,我……娘娘嫁人,我就是不高興。”
小泥兒癟著嘴,眼眸中有霧氣在打轉。
榮書之揉著小丫頭的腦袋,溫聲寬慰,他明白楊春打發小傢伙前來的用意了,請他開導鬱鬱寡歡心底失落不開心的小傢伙。
這事情原本由木梨花勸解合適,自從聽說楊春與木梨花之間出現隔閡。
那麼他來吧,他很心疼小傢伙無助的眼神。
閭子進一拍大腿,透過兩人的隻言片語,他終於猜出眼前少年儒生是何許人也。
“你是觀主當年收在瓶子裡的山神爺!幸會,幸會!”
“客氣,客氣!”
花了三日時間,張聞風帶著一行將跌宕山脈走了一遍。
讓錢璟她們三個見識了能夠變色藏匿無形引動山風的山鬼精魅,草木精魅的天敵捉影精魅,唸咒傷人於無形的草鬼蛇,千奇百怪的小妖物精魅,讓她們大開眼界。
返回途徑比翼峰附近,看著遠處山嵐上翻過來一群追殺爭鬥的山澤野修,張聞風有種時光倒流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幾次經過這地方,似乎都要遇到點事兒。
七八人在圍追堵截一個戴著黑色面具的漢子。
那漢子渾身傷痕累累,血染灰袍,手中長劍殘餘只剩半截,形勢岌岌可危,看到下方的一行人,魁梧漢子像是發現了救星,沙啞大叫:“張道長,救命!”
“範崇風,他怎麼還在野外廝混?”
張聞風微微驚訝,他聽出對方的聲音,是當初謝護法安排打入野外的諜子,與他在野外照過幾次面,聽說柳枝河畔那處挖空的晶石礦,是範崇風立下的功勞。
按說有那麼大的功績,十多年過去,不應該還派遣在野外當見不到光的諜子?
“閭歡,趕走那些野修,救人。”
張聞風吩咐道。
混得忒慘了點,這麼多年過去還沒有漸微境圓滿,身上惡孽怨氣纏繞,要不是他剛好經過,範崇風這一關過不去,得交代在這裡消除劫數。
山獾化作一道黑影,飛掠出數里之外。
聽得一陣“砰砰”“咔嚓”“哎喲”亂響,圍殺的八人毫無還手之力,連四散奔逃都來不及,全部被山獾撞飛高高拋起在空中,往山嵐另外一面掉落,筋斷骨折者不在少數,慘叫聲不絕於耳。
捱了山獾一撞,幾名野修估摸著至少要治療修養一個多月才能復原。
這還是觀主特意吩咐只許“趕人”的緣故,山獾收斂著實力沒敢太用勁,要不然哪裡會有全屍留下?
戴著面具的範崇風雙手杵著斷劍的劍柄支撐身體,喘息著運功止歇眾多傷口流血,看著那頭比熊還高大壯實的山獾,只用數息,便將所有追殺野修撞飛,來去如風,把他從生死邊緣解救出來。
他艱難地嚥著口水,當年他見過狗子大小還沒晉級二階的山獾。
此一時彼一時,他拼死拼活混得還不如一頭山獾,差距遠也,不禁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