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小說:東宮有嬌嬌 作者:起躍

朝堂上往深裡說的事情, 安嫻並不懂,只知道從與北三談完話,齊荀的面色就一直不太好, 眉頭處的一團皺褶生出, 久久都未消下去。

安嫻不懂,但也看出來了,這場仗真要打起來, 怕也沒那麼容易, 其中牽扯了太多未知之事,就算是江山統一了, 整個天下都姓齊, 誰又能保證就是齊荀最初想要的那個模樣。

往往開始一場戰爭,便是要耗費一國精血,奪來的江山都是將士的血肉拼出來的, 若是這番努力的結果,換來的是民怨四起,百姓日子過的水深火熱,必定是不會長久的,如此,當初那些為此戰而犧牲的將士, 死的又有何意義?

打江山難,可守江山也並非是容易之事,齊荀大概就是懂得這一點,才更加的走不出自己的圈子, 江山統一那是從他五歲開始就懷有的夢想,豈能那麼容易放棄。

這些年他一直將重心放在了征戰,才在年前順利地拿下了陳吳兩國,重心偏向一邊,必定會忽略另一邊,忽略的另一邊就是朝堂上的陰謀詭計。

先前他也知道在朝臣子個個為官狡黠,可也沒想到會敗落到如此地步,能連為官的良知都能丟了。

見識了吳國人的悲苦下場,也從知縣與師爺身上看出了官府衙門的腐敗,一個小小的縣城如此,他齊國到底是腐朽到了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齊荀沒有好臉色,眾人也都繃緊了神經,小心翼翼地行事,順慶早早起來就補齊了路上用的物資,從此處過不了一日,今兒夜裡必定會抵達香洲,香洲那是殿下的母族,算得上個半個家人,人只要到了那裡,順慶也就放心了。

安嫻昨夜裡睡的還算踏實,擇床擇地兒的毛病,經過這回南下竟然就治癒好了,馬車上這種硬實的榻她都能睡得著,客棧裡能有一張乾淨的床給她躺,她也就滿足了。

馬車一路上就停了兩三回,期間午食都是在馬車上用的,齊荀不想再耽擱時辰,將士們也是心急著要將太子安全地送到香洲。

到了傍晚十分,外頭又飄起了毛毛細雨,雨點子沒過一會就沾溼了路面,安嫻聽到外面的動靜,從窗戶口子伸出頭往外瞧了一眼,是身後北三運軍資的車隊,正張羅著蓋防雨布,安嫻放下簾子,隨口嘆了一聲,“這天兒,雨水真多。”

齊荀身旁的那些竹簡被整齊地疊成一堆,放置在馬車的角落裡,今日一天他都未曾翻動,安嫻掀起窗簾子時,齊荀凜冽的目光也順著那窗戶縫,瞧了一眼外面的雨勢,道路兩旁雨水還未沾溼的樹林子下,明顯的一排腳印,不深不淺,並非尋常百姓踩過的那般凌亂。

“別怕。”齊荀這一句回答,讓安嫻有些莫名其妙,雨水是不討人喜,可也沒有到害怕的地步。

也就轉眼的功夫,安嫻總算明白了齊荀這話的意思,哪裡是有什麼雨水,說的是外頭突然開始的打鬥。

從身後林子裡出來的人,就跟從天下掉下來的螻蟻一般,密密麻麻地將車隊包圍,場面堪比戰場,每一刀都是下了狠招,看樣子是沒打算留活口。

安嫻屁股趕緊往邊上挪了挪,緊張地攥住齊荀腰間的一簇衣裳,也明白了齊荀當初的用意,身份一暴露,擺明了就是告訴別人這馬車內坐的是齊國太子,先不說仇人,就單單是齊國皇宮裡,怕是也有為了利益,巴不得齊荀早點兒死的人吧。

“殿下,臣妾可是半點兒功夫都不會,你得照拂一二,還有,臣妾經不起嚇,可別再像上回那樣,人刀都舉臣妾頭上了,你還不知道著急。 ”

安嫻顫著嗓子說完,也沒往齊荀臉上瞧,注意力全都在外面那一聲聲的刀劍想拼的聲音上。

齊荀剛要起身的動作一歇,回頭瞧著她蒼白的小臉兒,當真是嚇的緊,齊荀輕輕蹙眉,上回?她莫非說的是驛站的那回,她是如何看出來的他不緊張。

短短几步臺階,他走的異常吃力,手裡的劍插進那人的胸口,事後指關節每一處都在顫抖,她還哭了,還與他置氣,莫非就是因為覺得自個兒不緊張她?

齊荀也不知道她那腦子是什麼長的,若真不緊張她,他怎會將手裡保命的劍丟出去,要想當時劉峰青還在他對面站著,若是劉峰青再拿刀攻擊他,他可是沒有了半點防身之物。

“坐在裡面,別看就是。”齊荀儘管心裡覺得這女人太沒有良心,但這時候也說不出來重話,有時候就覺得太不可思議,以往在戰場上獨來獨往,身後從未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顧及,他便嫌棄那些有牽絆的人,成大事者不拘於小節,男人在戰場上,事業上的打拼,豈能因為一介婦人受阻。

更別說,讓他去體會旁人的那份牽絆是何滋味,他一直以為即便是成了親,也並不會因此而左右了自己,他還能如從前那樣不計後果,從不給自己,給對方留半點退路。

但如今,跟前的這人就似是熨燙在自己胸口的一塊印記,與他鑲嵌在了一塊,容不得他嫌棄,丟棄,萬事有好有壞,有壞的一面必定會補償在你另外一處,他心頭被牽制的同時,又似是被澆了一勺糖,讓你不覺得那是累贅 ,反而讓你有了一種高尚的自豪感。

齊荀輕輕地將安嫻的手拉開,放在了她的膝蓋上,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還是頭一回與她論起了正事,無論她聽不聽得懂,他得嘗試著讓她冷靜下來。

“外頭的人沒有意外,總共來的有五百餘人,孤是太子,難免會遭人暗算,孤這些年殺的人不少,除了在戰場上的兩立局面,孤敢保證,孤殺的每一個人都是有充足的理由,孤不懼,你是孤的太子妃,也不該怯,你要相信孤,孤有那個能力保護你,如今在你周圍有孤所有的安衛,你只需要坐在裡面等著孤就是。”

“今日這些人,來的目的,怕沒有那麼簡單,要的不只是孤的命,恐怕北三公子也會有危險,孤出去並非是孤丟下你,而是孤必須得去幫他,孤本可以不救,但是孤還有些事情還沒有弄明白,在沒弄明白之前,孤絕不會讓對方計謀得逞。”

“你聽明白了嗎?”齊荀說完,才知道或許自己心急,說的話過於沉重,握住安嫻的肩頭,齊荀不確定的問了問,其實他就是想讓她不要那麼害怕,想讓她多瞭解一下自己,其他的她能不能聽懂,都無所謂。

安嫻點了頭,她確實是聽明白了齊荀說的這些話,但對於齊荀想透過這些所傳達的心意她是半點兒都沒領悟到。

“殿下放心去吧,小心些,臣妾等你回來。” 安嫻捏了捏手心,先前的那股恐慌被齊荀這麼一說,一句太子妃將她抬的高高的,就似是在她胸腔處撐出了一股子傲嬌,讓她突然就生出了正義之氣。

換個方面想想,她是齊荀的太子妃,那齊荀拼下來的江山,也應該有自己一半。

安嫻在這瞬間,才意識到自己與齊荀之間的榮辱與共。

馬車棚頂上已經能聽見雨滴的聲響,齊荀拉開車簾跳下去,車簾子在他身後又迅速地落下,一起一落之間安嫻從那露出來的縫隙中,還能瞧見齊荀孤傲的身影,馬車上暗黃的一盞燈,將夜裡的雨線照的特別的清楚,雨水的陰冷夾雜著夜裡的涼,一股冷風從馬車頭部吹進來,漫天的廝殺聲就響在安嫻的耳邊,似是瞬間身在了了無邊際的荒涼之中,唯有心頭的那一絲等待,才能讓她平靜地坐在這裡,將自個兒圈出,與那外頭的兇殘世界格格不入。

煎熬的坐了一會,安嫻能感覺到馬車周圍漸漸開始有了動靜,安嫻坐直了身子,緊緊地攥住膝上的一團錦緞,迫使自己去想齊荀說的那些話,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會這麼相信他,可能從見到齊荀的第一眼起,她就覺得此人能給她帶來庇護,如今他說他能保護得了她,她就相信他一定能。

馬車外雨水被踩踏的聲音愈發的醒耳,車棚頂上一陣如地龍翻身的動靜,刀劍相交,必定是有一方要死的,安嫻閉上眼睛,有一瞬間將自己的生死交給了命運,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去相信一個人,還是她心甘情願的去相信。

就算就當真出了意外,那也是因為意外。

好在馬車抖動了一陣之後,終於又恢復了平靜,安嫻又如剛才那般安靜地坐在馬車內,豎著耳朵去聽夜裡的雨聲,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只餘了耳裡的那片雨滴聲。

“太子妃,可還好?”安嫻聽到有腳步聲過來,起初還挺期待的,走近了才聽出並非是齊荀,說話是齊荀身邊的衛將軍。

“好。”安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衛將軍能過來,想必是事情已經解決了。

“殿下帶話給太子妃,現下先在其他馬車內商議大事,就不回這裡,還請太子妃不必驚慌,先歇息一陣,還有一個時辰就到香洲。”

衛將軍將話帶到了安嫻跟前,安嫻雖明白事理,卻還是有些心慌,但到底還是應了一聲,“哦。”

經過了這麼一下,馬車內就跟沒有屏障一樣,待安嫻回過神來,就覺得周身都是冰冷,慌亂地將被褥往自個兒身上裹了一圈,坐在榻上,周圍一安靜,心頭被壓制住的那股失落,就跟控制不住的洪流一般,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

想她這麼久到底是因為什麼撐過來的,明明一切都結束了,心口的慌亂為何還是無法平靜下來?不就是還在候著他說的那句,“等孤回來。”嗎。

說了讓她等他,事情結束了卻又不來報個平安。

就算當真有什麼大事,也不至於就多走這麼幾步路,她也並非是不講道理之人,可如今她突然就有些不想講道理了,他親自回來與她說一聲,又怎麼了?

倘若他過來,對她說一聲“不怕。”她就能平靜地呆上一晚上,安嫻想自己分明是如此好打發的人,偏生他就沒來打發。

“誰稀罕呢。”安嫻裹著被子滾在榻上,翻來覆去連打了幾個滾兒,沒過一陣,突然就聽到了一串歌聲。

比起上回在路上聽到的山歌,要整齊的多,唱的是齊國真正的曲調,聲音穿透雨霧,傳進馬車,安嫻緩緩地從被褥中露出了頭,崛起的唇角緩緩落下,揚起了一抹笑容,安嫻就那樣抱住了自個兒的膝蓋,豎起耳朵去聽,涼涼的雨夜裡,到了這時,似乎才終於露出了一絲光明,穩住了惶惶不可的內心。

歌是齊荀讓秦懷遠起頭唱的,秦懷遠也不知為何,突然就被齊荀點名了要讓大夥兒唱歌,不只是他,跟前聽到的幾人都不敢相信,太子殿下何時講究過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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