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朝輕手輕腳的翻身下床, 洗漱完畢後還不見歲歲起床, 他看距離前往博學館還有一會兒,便走到衣櫃旁,將歲歲昨天晚上挑的那條裙子拿了出來。
宋今朝打量著那條淺紫色的長裙,長裙裁剪得格外精緻,寬大的裙襬上以銀白色的繡線繡滿了盛放的花朵。
不知道她穿上是什麼模樣?
宋今朝將長裙搭在手臂間,從小庫房拿了一個炭盆, 點燃過後, 便將那件精緻的長裙放進了炭盆中。
宋今朝看著火舌將長裙吞沒,他虔誠的念出歲歲的名字:“望孟祐歲可以收到她喜歡的新裙子。”
宋今朝不是第一次想給歲歲燒東西, 在十三歲時第一次知道歲歲存在的時候,在與她偶爾的交流中, 聽她喜歡漂亮的裙子、甜美的糕點, 他就想把她喜歡的東西燒給歲歲。
為此, 宋今朝還特地挑著歲歲睡懶覺的時候, 去椒房殿找鳶尾和戎戎問過,怎麼才能讓歲歲收到他的東西。
鳶尾當時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字,每一個字都格外的娟秀漂亮:“得知道名字,但我們都忘記了,我們的名字是什麼。”
包括歲歲,她只記得她叫做歲歲,卻不知道自己完整的名字。
宋今朝感到遺憾,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便將歲歲的喜好一樣一樣的記下來,只待以後知道了歲歲的名字,便全都燒給她。
現在那個曾以為永遠不會到的以後,終於到了。
宋今朝期待歲歲換上新裙子的模樣,雖然他也看不見。
等到將裙子燒給歲歲之後,也到了博學館開館的時間,宋今朝離開了長寂宮,而歲歲則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一睜眼,歲歲便看見她的旁邊躺著一條漂亮的新裙子,她驚詫不已。
這不是昨天晚上在玲瓏坊買的裙子嗎?
無須觸靈訣,歲歲便能拿起這條淺紫色的花裙,她捧著裙子,輕輕的用臉蹭了蹭,便感受到了冰冷的溫度。
歲歲歡呼一聲,立刻換上了新衣裳,至於身上這身穿了許多年的染血的淺紫色襦裙,也被歲歲隨手放進了宋今朝的衣櫃中。
反正不佔地方嘛。
換上新衣裳的歲歲苦於無人欣賞誇讚,特地趁著現在的陽光不是太灼燙,跑到了椒房殿給小夥伴炫耀她的新裙子。
……
鳶尾和戎戎在椒房殿的日子過得無趣,歲歲過去時,戎戎正在教她舞刀,當然不是真的刀,而是一根樹枝。
戎戎正嚴肅的教導著鳶尾,比鳶尾教他讀書寫字的時候還兇。
歲歲驚訝的說:“我才幾天沒過來,鳶尾你這是怎麼了?”
“我和鳶尾認為學習是相互的,她教我讀書寫字,我也應該教她武功。”戎戎振振有詞:“我們約定了我默一篇文章,她學一套刀法!”
“可是我都默出十篇文章了,她一套刀法都還沒學完!”戎戎又道。
歲歲看了眼正在不緊不慢的揮舞樹枝的鳶尾,感覺戎戎可能是被套路了,為了讓戎戎多學兩篇文章,鳶尾可真是……煞費苦心。
可是怎麼變成鬼魂了還要學習!!
在與好久不見的歲歲對上目光之後,鳶尾立刻放下手中的樹枝,飄到了歲歲的身邊,問她功課。
歲歲眼神躲閃,然後大聲的轉移話題:“你們看我的新裙子!漂亮嗎?”
“誒?你怎麼換的新衣服?”鳶尾還沒來得及吭聲,戎戎就詫異的問。
歲歲驕傲的挺起胸脯:“對呀。”
“是小殿下送的嗎?”
“嗯!”
鳶尾想得更多:“他知道你的名字了?不對,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他怎麼會知道?”
“你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歲歲不太在意這件事,她說:“等小殿下回來我問他就是了。你們誇誇我,我都十幾年沒穿新衣服啦。”
少女一身嶄新的淺紫色花裙,完整的花裙遮住了心口致命的傷,站在那裡便像是尋常人家嬌氣的小姑娘。
戎戎羨慕的說:“真好,我也想換一把刀。”
“小殿下一直有在查你的事情啦,總會有結果的。”
“歲歲,若是能知道你的名字,那麼你記起你生前之事,也只是時間問題。”鳶尾沉默了片刻,問她:“等到記起來那一日,你當如何?”
歲歲從未想過這件事,她的手不自覺的撫上心口,那兒空空蕩蕩,曾有一把刀在她的心口捅出了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巨大傷口。
“生前之事……鳶尾,你說我死掉之後,我的家人會為我傷心嗎?”
鳶尾當然不可能知道。
“我在亂葬崗待了那麼長的時間,期間只有一個少年來為他的妹妹收斂屍身。”歲歲有些哀傷的說道:“然後那片亂葬崗便再沒有人踏足過,直至肉/身腐爛,被雪掩埋,都無人問津。有鬼魂和我說,我們都是被拋棄的存在。”
“或許知曉了生前事,我會不快樂。我已經死掉了,是鬼魂了,我不想不快樂。”
“而且……”歲歲輕聲說道:“小殿下沒幾年就要長大啦,我在這世上也待不了幾年,我想快樂的、沒有牽掛的去投胎,又為什麼要讓已經過去的生前事牽絆住我呢?”
戎戎震驚:“你要去投胎了?!”
鳶尾反問:“歲歲,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看到的那個少年是你的兄長?”
“你們怎麼都猜鎮北王是我兄長……”歲歲嘟嚷道:“小殿下也這樣說過,可是就算他是,我又能如何?”
“我已經死了,是鬼魂了,他看不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