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徹底聚攏成形的那一剎,河道上的風聲又起了變化,起先是尖嘯中出現了一道嘰嘰嚶嚶的聲線,我一聽,心裡頓時顫了一下,這聲音,確實很像一大幫孩子在齊聲吟唱著什麼,很快,風聲變得十分模糊,這陣聲響則越清晰起來。
我蹙著眉仔細去聽,竟聽到了一陣陣沉重的鼓聲,以及尖銳如嘶鳴般的嗩吶聲,嘈雜中,還有一歌謠幽幽響起。
“河邊的草兒黃,
山上的樹兒枯,
夜裡的月勾勾白蒼蒼。
腿上的骨頭做嗩吶,
頭上的白皮蒙大鼓。
花轎上了白玉橋,
風兒陰陰地吹,
娘子嚶嚶地笑。
嗩吶嗩吶嘀嘀響來。
大鼓大鼓咚咚鏘。”
那聲音像是從千百個孩子嘴裡同時出來的,他們的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虛虛晃晃,如哭如訴。
盧勝材嘗試著堵住耳朵,但努力了一小會兒就放棄了。
這陣聲響是越過耳膜,直接紮在腦海中的,堵住耳朵,只能隔絕風聲和流水聲,反倒會讓這陣聲響變得更為清晰。
我試著用念力壓住靈臺,好將這陣詭異的聲音壓出腦海,也沒成功。
盧勝材忍不住嘟囔一聲“真特麼邪性了!”
也就在他說話的檔口,一個血色的身影從濃霧中緩緩顯現出來。
我趕緊輕拍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閉嘴。
河道上的光十分暗淡,可從白霧中沁出來的那抹血色卻異常清晰,我盯著看了一會兒,竟感覺有些晃眼,那就像是有人在黑白兩色的牆壁上,塗抹了一片鮮豔無比的紅油漆。
隨著那抹血色不斷從霧中沁出,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個身穿紅裙的少女。
長裙抹身,伊人清俏。
那一衣血色的長裙裹在她身上,竟然透出了一股柔和的美感。
她的膚色異常白皙,被月光映著,如同包裹在紅裙中的白玉,玉面上還微微散著柔潤的浮光。
起初我以為自己看過了,定了定睛,才現不只是她的面板,就連她的長、紅裙上,都煥著一層柔光。
人身上能出光來,這種事兒我還是平生頭一次見。
除非,她不是人!
想到這兒,我心裡一顫,整個人都清醒起來。
不得不承認,她出現的那一瞬間,確實在夜色中投注了一道攝人心魄的美感,導致我的心緒都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就在這時,河道上的陰風忽地停息,連同種種奇怪的聲響也消失無蹤。
下一個瞬間,風乍起,少女竟在風的撩動下離地而起,如一朵掠空而起的彼岸花,緩緩飄到了河面上。
紅裙輕擺間,我才現她此時正赤著腳。
只見她邁著輕盈的步子逆流而上,那雙羊脂玉般的腳掌只是在水面上空懸著,並未碰到河底的卵石,也沒有觸碰到水面,可每當她懸空邁步,身子便能飄然前行。
等到她離我不足十米的時候,我才終於看清了她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