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材遊走經絡,侵入五臟六腑。
我的視野中早就沒了草場月光,只有血霧遮天,平川揚沙。
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碎馬橫屍,迴盪在耳邊的喊殺聲,以及刀劍交接時激盪出的銳響,讓人頭痛愈烈。
在血霧飄揚的戰場中央,我看到了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她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身上那件長裙一塵不染,沒有清新脫俗,只有莫名的詭異。
戰馬的嘶鳴聲突然響起,一把長戈破音而至,在婦人身上掠過。
而後那婦人就像是被狂風吹散的雲煙,霎時間被擊散開來,與天地間的血霧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你我。
這是其中一隻厲鬼臨死前看到的景象,陽神飛散之際,他出現了幻覺,看到了在家中苦苦等著他的妻兒。
可這臨終時揚起的最後一絲鄉愁,最終還是被戰場上的驚天殺氣攪得支離破碎。
死亡對於他來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法魂歸故里,就連死後,都無法看看自己的親人。
在這之後,另外兩隻厲鬼的臨終回憶也在我腦海中浮現出來。
一樣的血氣沖天,一樣的鄉愁破碎。
這些戰士在臨終前的最後一刻,都想到了同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做故土。
我刻意不想將它們最後的心緒描述得過於慘烈,只因知道今日,那份痛苦依然是我不願去面對的。
對每一種哀愁和怨念都能感同身受,的的確確是我的天賦,但也是我洗脫不掉的苦惱。
當陰材中的每一分靈韻都融入了我的靈脈,視野最終迴歸現實。
我望著那些觸手可及的高草,恍如隔世,彷彿剛才看到的那些場景,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
但我知道,它們曾真實地出現過,雖然歲月的大海沒有留下它們的蹤跡,但從此以後,那一幕戰場失魂的情景,將永遠印在我的腦海之中。
盧勝材探過一隻手,慢慢將我扶起來“你沒事吧?”
我還沒有從剛才的痛苦中回過神來,也只能勉強應一聲“沒事。”
“既然沒事,你哭得梨花帶雨的,跟個大姑娘似的。”說話間,盧勝材還遞了塊手帕過來。
一看到那塊髒乎乎的手帕,我頓時就清醒了“這玩意兒是你用來擦鼻子的吧?”
“是啊,怎麼了,你怎麼還嫌髒呢,我都洗過了。”
“滾!”
罵了盧勝材這麼一句,我心裡頭的那口悶氣好像也被抒出來了,整個人都是一陣輕鬆。
雲裳拿出一塊香巾來幫我擦著臉,一邊又不無擔憂地問我;“小師叔,你到底是怎麼了,上次在白義莊鎮邪神的時候,你也是這個樣子。”
我咧著嘴衝她樂“我這不是吸收了陰材麼,它們滋養了我的靈脈,讓我的修為也稍微提升了一點點,我這不是一感動,又把自己給感動哭了嘛。”
同樣的謊話,往往不會每次都有用。
這一次雲裳顯然不相信我的話,她沒想上次那樣和我嬉皮調侃,只是咬著下嘴唇,默默地幫我擦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