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六說不怕是假的。
但他怕的不是小外甥女,而是怕這十里八村的長舌婦。
今天院外頭站了那老些人,他家喜寶當初滿月的時候請大夥吃席子都沒來那麼多。
這些人天天喝鹽開水聊天,好容易看了一回熱鬧能白看?
要不他姐怎麼還告訴孩子別輕易顯擺呢,真當這是個褒義詞啊,那是他姐沒好意思說,靠拳腳出名的女人沒有幾個好下場。
這回完了,這姑娘在村裡肯定是嫁不出去了,眼瞅著及笄了整這出,這是徹底砸到他手裡了。
朱五六沒吭聲默默往廚房幫廚去了。
幾個孩子在炕上鬧做了一團。
“喜寶元寶你倆病好了嗎?”周滿懂事的坐在床邊看著三姐妹笑吟吟的樣子問道。
喜寶和周滿同歲,從前又是家裡的長女,說話辦事都大大方方的,不像元寶才八歲,遇事兒了老是往後躲。
“都好了,你瞧。”喜寶站在了炕上轉了一圈。
周滿嘿嘿笑,這是要他看病好沒好嗎,這是要他看看今天穿的新衣裳。
花花綠綠的棉布料子嶄新的一樣,一瞅就是舅母看快到年關了新給置辦的,裙襬上的花樣格外好看,手巧的舅母繡了一彎綠枝,枝頭上還繡了兩隻喜鵲,正是襯了喜寶的這個“喜”字。
再看看元寶呢,上下分體的小衣裳乾乾淨淨,月牙色的裙子素雅恬靜,腰間紅絲帶還繡了一圈金光閃閃的小元寶,寓意的也是她的名字。
真好,再有一陣過年了,妹妹不用撿姐姐穿剩下的,兩個妹妹各有各的新衣裳。
瞅他和他姐,來的時候穿的是什麼,眼下穿的就還是什麼,就這兩套衣服來回換。
周歡在炕上瞅著兩個妹妹“表演”直拍手,什麼詞好就用在倆女孩的身上。
周滿心裡酸了,他姐這是強顏歡笑,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
“快別轉悠了,待會又該喘不上氣打噴嚏了。”孫佩芳用圍裙擦了擦手,從廚房掀開簾子囑咐倆孩子。
周歡拽過倆妹妹走到自己跟前詢問道“你們是得了什麼病?”
元寶搖頭。
喜寶眨眨眼,“就是小風寒罷了,娘就瞎擔心。”
周歡本就是隨便問問聽完回答不以為意點點頭。
不一會兒功夫,炕邊上支起了小方桌,孫佩芳和朱五六一前一後端著玉米麵餅出來了。
“太好咯,有餅子吃咯。”
孫佩芳張羅著,“快點好好坐下,像你們表哥表姐那樣坐著。”
周歡看了看要開飯了沒動地方,率先拿起了筷子。
周滿有眼力見,知道自己是個外來的,能繼續住在舅家都是他一頭一頭磕出來的,他姐是病人不幹沒人說,但他不行。
“我幫舅母端,辛苦舅母了。”
“你這孩子,有啥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一家人。”
周滿眼裡噙著笑,動作利索的搶過孫佩芳手裡的碗盤,討喜的問道“今天舅母做了這些玉米餅,是家裡有什麼喜事了嗎?”
朱五六偷摸哼唧兩聲。
哪有什麼喜事,欠債還錢被嚇一身汗算喜事不,天這麼冷又得洗澡累不累個人。
孫佩芳道“傻小子你姐把壞人打跑了還不算喜事啊?今兒歡丫頭可是咱家的功臣,你也是功臣,這些都是舅母特意給你倆做的。”
“舅母也厲害,舅母也是功臣。”周歡咬了咬筷子,看著這一盤子的餅子。
就只有餅子,沒有湯湯水水。
在現代她吃過為數不多的幾次餅子那都是配著鐵鍋燉魚的,這生噎還是頭一回。
一家人圍著方桌盤腿坐下,朱五六就開始嘆氣。
周歡看似沒心沒肺,其實心裡對這位舅舅腦子裡想的什麼有數的很,可她就是不開口。
周滿埋頭吃著,到底還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