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回 弓騎獵殺

小說:乞活西晉末 作者:萬載老三

尚喜方國,北方郊野,纛旗之下,尚喜邑借見援軍主帥箕煥對進攻慶全城並無興趣,非但不失望,反而暗自鬆了口氣,笑得愈加真誠。事實上,之前他所以象徵性建議箕煥兵慶全,僅是一個試探而已,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尚喜上下對血旗軍兩日攻破慶全城深感驚懼,之前的援軍早已撤回,目前最希望的便是箕煥也率軍相助守衛尚喜方國,而非帶著尚喜夷兵出戰作死。

心安之餘,尚喜邑借笑道“對了,尚有一個最新訊息需要向大帥稟告,據白宇方國傳訊,弁韓正向業度邊境調集兵馬,具體數目尚不可知,但第一批已有三千之眾。如此一來,血旗軍在慶全的壓力勢必陡增,倒是利於緩解我方局勢。”

弁韓軍!箕煥不由眉頭一凝,去年他剛與弁韓大戰一場,從佔據弁韓的業度方國到退保慶全不失,可謂先勝後敗。箕煥並不認為自己犯有明顯過失,敗退僅是因為馬韓兩面作戰耗不起而已,但他也必須承認,不論兵甲配備還是軍兵素質,弁韓都要比馬韓略勝一籌。而老對手這次反應如此迅,真就是那麼好心的雪中送炭嗎?

“血旗軍大舉入侵,大王確已向鄰國遣使求援,弁韓如此反應目前自是好事,唉,國勢頹糜,怕只怕前門驅虎後門進狼啊。”嘆了口氣,箕煥淡淡道,“也罷,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尚喜邑借略略一愕,卻知再多的內容便非自己應該關心,忙轉移話題道“既如此,還請大帥引軍入我尚喜城。呵,那血旗騎軍在友山收拾高氏,我等倒可放心接下的這段路...”

“敵襲!敵襲...”驀地,淒厲的示警聲從遠方傳來,伴以哨箭銳嘯,打斷了尚喜邑借的篤定,隨之而來的,還有漸漸清晰的馬蹄轟隆,以及十里外一片迅升騰的煙塵。

血旗軍蒼狼營!?怎的昨夜還在友山方國作戰,今日便到了這裡突擊?箕煥面色大變,腦中疑問一閃便被拋卻,他立即舉目四望,敵軍選定的戰場果然利於騎兵賓士。這是一片地勢略高的原野,別說河流,連個像樣的溝渠都沒有,唯一可以勉強借用的地利,只有東方二里遠的一處二三十丈高的小土山,其方圓百來丈,南北位置恰好對應著中後兩軍結合部。

小土山先前已有探馬查過,自無埋伏,箕煥並不猶豫,他手指土山,厲聲喝道“傳令下去,前軍就近結陣阻敵,中軍後軍拋卻輜重,立即趕往左方土山,集結設防!”

非是箕煥貪生怕死,不敢正面迎戰,實因他很清楚,在這空蕩的曠野上,沒有預築工事的步卒直面騎兵就是以卵擊石,至少他的馬韓軍沒有逆天之能。從哨箭訊號與蹄聲煙塵等等跡象來看,箕煥幾可確定來的是蒼狼營主力,一對一以步克騎,他箕煥還沒那麼瘋狂!

總算箕煥這幾日沒少加強軍伍整頓,先後十數顆血粼粼的人頭,保證了此刻的令出如山。馬韓大軍儘管慌亂,但千人前軍還是老老實實的擇地列出槍盾陣,接受了苦逼的掩護任務;至於中後兩部,執行起保命任務自然更為賣力,既有的齊整隊形令他們的轉移也更為順暢,轉眼間,本為長蛇隊形的中後兩軍,已呈扇形向著小土山快集結。

“走!”眼見大軍還算有序,箕煥不無惋惜的瞟了眼前軍,旋即一揮手,帶著自己的五百親兵縱騎東奔,先一步前往土山勘察防禦地形。當然,他也沒忘順手拽了把那名依舊怔呆的尚喜邑借。

這一刻,箕煥還能勉強淡定,畢竟看敵騎的起動距離,即便前軍僅是千頭任憑宰殺的牛羊,所爭取來的那點時間,也足夠保證中後兩軍的大部主力安然抵達土山,搶得一條生路。至少,他還真就不怕血旗騎軍敢在馬韓腹地與他打陣地戰。

“隆隆隆...”然而,箕煥的淡定僅僅維持了不到一里之距,因為下一刻,小土山的東方,再度傳來隆隆蹄聲,伴以數股沖天煙塵,直奔己方的中後兩軍殺來。雖然敵騎距離土山尚有六七里遠,可傻子都能看出,四條腿的顯然會比兩條腿的先到土山!

大驚之下,箕煥下意識回頭瞥眼己方的中後兩軍,頓時腦袋一嗡,好險沒栽下馬來。馬韓軍紀律缺缺的弱點已然暴露無遺,他們此時剛跑了百丈之距,可原本被他箕煥一路嚴格督導下井然有序的佇列,已是亂成了一鍋粥,負重輕體力好的衝在保命的第一線,扛大盾的和體力弱的則落在最後,哪還有既定的軍伍編制,急切間又如何重新結陣迎敵?

愕然,恍然,悚然!箕煥並非庸才,轉瞬即已明白自己上當了。同樣以步對騎,亂軍十個換一個都不易,而嚴整的槍盾陣卻可以五換一甚至以三換一。不消說,因己方一路行軍井然,敵騎又難近處埋伏,難免要面對己方前軍那樣的槍盾陣,即便獲勝也要付出不菲折損,於是,敵騎故意在己方正前位置做大聲勢,令己方主力為了一條並不存在的生路自亂陣腳,而敵方的真正主力,這才伺機殺出!

心念電轉間想通其中關節,箕煥簡直羞憤欲死,那土山哪裡是什麼地利,抑或是生路,分明就是敵軍因地制宜設下的一個毒餌,欲擒故縱的毒餌。可笑他箕煥自詡頗通為將之道,毫不猶豫的壁虎斷尾,結果竟是直接跳入了別個準備好的陷阱,尾巴丟了,身子依然難逃啊。

滅我五千大軍,竟還不捨付出代價嗎?老子縱使兵敗,也要崩掉爾等一口牙!所謂惱羞成怒,箕煥雖為養尊處優的馬韓王族,卻非什麼惜生之輩,骨子裡可不乏蠻夷常有的血勇,明知慘敗不可避免,他並沒有率領親兵騎卒開溜,而是揮手示意,帶著騎隊圈馬返往中後兩軍。

不過,當箕煥圈馬小半個圓,正欲返回己方陣前之際,那名尚喜邑借卻不幹了,他顫聲建議道“大帥,如今大軍已亂,咱們還是繼續向西轉移吧,您主持東南戰局,先保全自身才更重要啊!”

“膽敢亂我軍心,找死!”箕煥面露猙獰,怒斥一聲,旋即拔刀揮刀,鮮血噴灑間,那名邑借的大好頭顱已被箕煥抄在手中。手揚血粼粼的人頭,箕煥也不擦拭鮮血,奔馬就來到中後兩軍之前,瞪眼爆吼道“再有擅逃亂跑者,猶如這名尚喜邑借!”

大人物的人頭顯然更能鎮場,亂哄哄的中後兩軍隨即稍穩,箕煥復又大吼道“不想死的,千人一隊,就近結陣,密整合列,隨著本帥一道殺往那處土山,本帥親自為爾等開路!”

“殺!殺!殺...”將乃軍之膽,箕煥這一雄起,馬韓中後軍的夷兵們不再慌亂,反因身處絕境起了死戰之心,邊跟隨箕煥快步前行,邊逐步彙整合陣。

事實上,馬韓軍原本千人隊的大編制,儘管亂了內裡,彼此間倒還少有混淆,有箕煥這一鎮定,四個千人隊立即聚整合型,並以兩兩方陣匯於箕煥騎隊之後。而在漸行漸密期間,他們甚至很快便形成了百人隊一級的指揮體系。當然,馬韓軍也只能到此地步了,只因前方曠野上,那面血紅大旗已然清晰可見。

“臥槽,又成烏龜陣了,士氣還這麼旺,箕煥這廝既穩且勇,還真不好對付啊!”土山東側,奔馬疾馳的蒼狼騎陣中,目睹敵方由齊至亂再由亂變齊的離奇過程,右軍校尉科其塔好險沒氣暈過去,卻只得怏怏喝道,“快吹號傳令,右軍放棄鑿穿戰術,改為側翼弓襲,箭陣侍候!”

說來蒼狼營昨夜便從友山方國斜刺裡切入了尚喜方國,怎奈箕煥大軍駐紮在一個地勢頗陡的村寨,且防禦夠嚴,不得已他們於黎明前急急潛伏至此地的一片野林,意欲來個半道突襲,孰知箕煥隊形嚴整又探馬四出,只得根據程遠的臨時起義嘗試亂其軍陣,豈料箕煥的雄起再度令計策僅僅成功了一半,這叫習慣了陰險決勝的血旗將士們如何舒爽?

相比於蒼狼騎軍的不夠舒爽,馬韓軍就是一片驚羨,進而是驚懼再起了。瞧瞧人家血旗軍,高頭大馬就不說了,咱馬韓雖然不多,至少也有,可那些太陽下亮閃閃直晃人眼的明光鎧就太過分了,那麼多鑌鐵好鋼,是該用在刀刃上的,怎的被血旗軍直接披身上了,相比自家半身裝的老舊皮甲,這不寒磣人嗎,這等差距,叫人家還咋打仗啊?

“嘟嘟嘟...”隨著蒼狼右軍吹響改變戰術的號角,蒼狼左軍的趙海隨即也下令改變既定戰術。兩支騎軍旋即兵分左右,各自向著箕煥軍的南北兩翼包夾而去。

終歸不是參軍署計劃內的必要戰役,蒼狼營一干高層戰前就已形成共識,寧可無功而返,也必須控制己方傷亡。而今局勢,想鑿穿肉搏並全殲對面敵軍,以左右兩軍輕裝弓騎的配備,就要有著一比五戰損的覺悟,也即自身的七八百傷損,趙海和科其塔可捨不得。好在,馬韓軍之前的一番混亂,至少令他們無法組建像樣的盾陣,卻是弓騎兵的一大福音。

“嗖嗖嗖...”隨著蒼狼騎卒靠近,最先的就是射往箕煥親兵騎隊的一撥踏張弩。遠在一箭之外便已射,壓根不給箕煥親兵還手機會,簡直不講理嘛!

“噗噗噗...”哪怕箕煥親兵的鎧甲遠勝尋常兵卒,可在踏張弩矢下同樣如同紙糊一般。三千多血旗輕騎,每伍配備一具踏張弩,共六七百支勁弩又狠又準,飛蝗也似落入親兵騎隊,立馬飆起片片鮮血,帶走條條性命。就這一撥,便已令箕煥的親兵減員近兩百,更令箕煥本欲率騎衝殺一番的狂想徹底熄滅!

“嗖嗖嗖...”距離再近,蒼狼騎卻是撇開防護更好的箕煥親兵,擦著一箭之距,以曲屯為單位,將一波波箭雨送到了馬韓步卒的頭上。當然,馬韓步卒不乏弓箭手,同時也展開了力所能及的弓箭反擊。一時間,箭雨漫天,銳嘯橫空,戰場雙方展開遠端角力,怎奈,這絕對是一場不公平的弓箭對射,甚或說,只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戮!

且不說雙方軍卒在裝備上的雲泥之別,也不說馬韓步卒根本沒機會組成盾陣集體防護,單看雙方狀態,蒼狼騎卒是弧形跑位,出箭之時帶著馬力,而馬韓軍則是邊跑路邊射箭,亂糟糟別說沒個箭陣,箭手想全力施展箭術都難,彼此威力焉能相比?

“噗噗噗...”亡命前行的馬韓軍陣中,不斷有步卒哀嚎著中箭,死則死矣,傷者一旦不支倒下,軍陣邊緣的或可滾到陣外苟延殘喘,軍陣中部的則在後續軍兵的大腳板下再丟半條命,不乏倒黴者淪為肉泥。反觀蒼狼騎卒,即便少數人中箭,也因要害部位有鎧甲重點防護,多能堅持著隱入陣中保得性命,真正落馬喪生者卻是寥寥。

兩軍擦肩而過,回望像是被篩掉一層的己方步卒,以及他們身後的寬幅血路,箕煥心痛之餘,倒也明白了血旗騎軍的心思,眼見土山僅有半里之遙,他也不再苛求什麼陣型了,回狂呼道“弟兄們,前面便是活路,加把勁,衝到土山就是勝利啊!”

“嗖!”與此同時,馬韓大陣西南遠處,趙海揚手一箭,射翻了一名猶在呼喝盡職的馬韓百夫長。放下角弓,他瞥了眼度明顯加快卻更顯散亂的馬韓軍,嘿嘿一笑,撥轉碼頭九十度拐彎,帶領他的左軍,沿著馬韓軍的後方橫切過去,箭矢依舊。

“隆隆隆...”馬蹄奔騰,煙塵滾滾,平掠過馬韓軍後陣,蒼狼左軍再次九十度右轉,像是一條翻身巨蟒,須臾間便已完成了錯肩對射向銜尾追射的轉換。科其塔的右軍亦然,而左右軍平素顯然沒少類似配合,兩軍迎面交錯而過,卻互不影響,奪命的箭矢始終潑向亡命而逃的馬韓軍。

當箕煥帶著殘部逃上土山,並藉著其上的樹叢灌木得以殘喘的時候,蒼狼輕騎早已完成“u”字迴旋,一路“陪同”著馬韓軍直至土山之下,繼而擦著土山繞轉而去,總算結束了這場穿花蝴蝶般的弓騎狩獵,自然,也算結束了馬韓步卒們的噩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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