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趙承懷只能繼續嘆氣。
周玉神情卻有點恍惚,她說“老趙,你可能不知道,我孃家有個男的,和我差不多大,小時候大家都叫他小丫。”
“小丫?”
“是啊,因為他從生下來,就像個姑娘,大家都不叫他名字了,就叫他小丫。”
小丫從小就喜歡和她們一堆女孩子玩,行為舉止也非常的像女孩子,周玉和小丫玩得好,小丫總說自己是女孩子,年紀小不覺得,大了之後,他這種異常的行為就總是惹來旁人的嘲笑,很多人都說他有病。那時候周玉也因為旁人對小丫的指指點點而漸漸疏遠了小丫。小丫因為這種種,身邊沒有朋友,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也因此而厭惡他,那時候窮,沒有書念,每天除了幹活還是幹活,村裡每天都能看到獨來獨往的小丫。就這樣也罷了,一些人甚至只要看到小丫,就會上前對他語言羞辱一番。
後來,村裡開始流傳小丫喜歡男人的流言,每天都有人上小丫家裡去罵他,罵他不要臉,噁心變態,漸漸地,小丫就瘋了。
周玉最後一次見小丫的時候,十六歲的小丫穿著一身破爛的棉襖,大冬天的鞋都沒穿,頭長長的,上面扎著一根紅色布巾,瘋瘋癲癲的笑著從她面前跑過去。
周玉沒追上去,當天就傳來小丫投河自盡的訊息,村裡人在河裡打撈小丫的時候,她去看了,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甚至小丫的家人還對著河面罵罵咧咧,說些終於死了的話,他們臉上是輕鬆的表情,作為家人他們一直因為小丫的問題而受盡村民嘲笑,小丫的死亡,代表著這種嘲笑終於結束,他們終於能抬頭做人了。
周玉也曾嘲笑過小丫,但是當小丫被打撈起來那一刻,周玉卻忍不住哭了。她想,小丫的死,是所有人親手造成的,不管是去辱罵嘲笑他的,還是冷眼旁觀的,他們都是劊子手,是他們把小丫推到了這條河裡。
“這事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始終都忘不了小丫那張閉著眼睛的臉。”周玉嗓子沙啞,“阿臨和嚴非與小丫不同,他們從小就是非常優秀的人,但他們依然這樣,和小丫一樣,自身都是沒有錯的,可以不理解,不認同,但是不能過多的指責。”
當年的小丫如果家裡人護著他,那麼其他人就算不喜歡他,也不敢那麼明目張膽的欺負他辱罵他,有家人的保護,小丫最後也不至於瘋掉,死掉。
所以一看到景臨和嚴非手拉著手站在一起,她瞬間想到的就是當年那個傳言喜歡男人的小丫。所有變本加厲的謾罵,都是在村裡出現這個流言的時候。
那時候的人很多都是愚昧的,現在隨著時代的展開放,人們思想已經非常開通,比如以前未婚生子是要被唾棄的,現在很多家庭反而堅持著婚前沒懷上孩子就不結婚的原則。但是同性戀這回事,在這種村子裡,好多人還是基本都沒聽說過。
周玉怕啊,怕景臨和嚴非也受小丫當初被人找上門罵的委屈,但是事已既定,改變不了了,那麼作為家長的她,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他們。
家,不是謾罵撕扯的戰場,而是下了戰場後疲累歇息的避風港,是家人互相給予安慰的地方。
周玉和趙承懷互相寬慰著,現在世道亂了,忙活自己的生活都來不及,誰還有那麼多閒時間去對別人指指點點呢。他們家景臨和嚴非都是有本事的人,幾次打獵都是靠著他們才有收穫,村裡人巴結都還來不及,哪裡敢真的說什麼。
周玉對景臨說要好好想想,景臨就給他們時間,第二天吃過早飯後,就把樂樂送到趙家去,他們兩個並不出現在他們面前。周菲菲和嚴銳鋒倒是早早的就上趙家報道,賠罪來了。
周玉就是被這兩口子這種隱瞞給氣到了,但兩人教出來的兒子也確實出色,景臨和他在一起,在她看來最好的莫過於樂樂了,她其實之前也一直擔心萬一景臨以後結婚找的女孩子不喜歡樂樂怎麼辦?現在換成嚴非,這種情況就不存在了。又聽周菲菲說了嚴非出櫃那幾年家裡的情況,心裡倒是心疼周菲菲了,如果出櫃的是趙志文,周玉知道自己依然會同意,但絕對不會這麼好受。
四月一日,愚人節。
早上景臨在熟睡中被熱醒,身上蓋著的棉被像火爐一樣,他轉頭一看樂樂也是滿頭的汗,被子已經被他踢開了。床邊的鴨鴨還躺在地上,攤開翅膀睡得也不怎麼安穩的樣子,時不時細細的叫兩聲,似在夢囈。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嚴非起來了,“阿臨,起了嗎?今天好熱,很不正常。”
景臨一抹頭,滿手的汗。他起身開門,就見嚴非穿著背心站在外面,臉上額頭上都是汗,也是一副被熱醒的模樣。
景臨說“不會像去年溫度驟降一樣,今天則一下子就進入夏天了吧?”
開了客廳大門,頓時一股熱浪襲來,外面的太陽暴烈,景臨適應了一下才敢睜開眼睛。驕陽炙烤著肌膚,滾燙滾燙的,這溫度這麼高,景臨估計在太陽地下站一會兒,體質差的人就得暈過去。
“舅舅。”樂樂直接光著腳出來了,昨晚上他還穿的毛拖鞋,這會兒再穿就受不了了,他拉拉身上被汗水打溼的睡衣,“好熱啊,我想洗澡。”
“我去燒水。”嚴非說,他也感覺身上粘膩膩的,非常不舒服。
景臨觀察了一下,前面院子裡的小白菜精神還好,後院裡的變異辣椒本身就處於赤炎陣裡,溫度比現在的溫度高多了,其他像蔥啊這類的就不行了,葉子都開始萎靡了。寒冰陣裡的變異番茄們和之前沒什麼區別,景臨在觀察的時候,倒是樹上又掉落了好幾顆熟了的果子。
“這麼熱,也不知道田裡的莊稼受不受得了。”景臨一邊擔憂著,一邊開啟後門看了看就近的麥田,果然葉子都萎靡的捲起來了。
不過天雖然這麼熱,早上樂樂依然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訓練,他雖然苦著臉,卻也堅持了下來,訓練完畢後,又洗了一次澡,這次倒是免了燒水的麻煩,景臨提前就裝了一鐵盆的水放到太陽底下,等樂樂要用的時候,水已經變得有點燙手了。
景臨讓樂樂和鴨鴨在屋裡待著,自己和嚴非打著遮陽傘出去看看。
兩人在太陽底走著,就感覺在蒸爐裡面似得,不到一分鐘就渾身是汗。兩人先去的嚴家,半路遇到打著傘出來的趙志文。
趙志文老遠就大聲抱怨“這鬼天氣,不想讓人活了這是。”這麼熱的天,不穿衣服都嫌熱,偏偏還不能不穿,不然一不小心就被曬傷了。
景臨問“玉姨趙叔還好嗎?”
“還行,扇子不能停反正。”趙志文說,“這不擔心你們,所以我出來看看。”
三人就一起去了嚴家,到嚴家的時候,嚴璐正拿著掃帚使勁掃客廳的地,他家客廳裡只是普通的水泥地面,一天不掃都是灰。嚴非問她掃地幹什麼,她說掃乾淨了躺地上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