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呆呆看著李東陽,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愧是神童,一下子就明白問題的關鍵。而且似乎跟深兒有了某種默契,替他補了致命的一刀。
朝野上下都知道,南宮城的軍士和內侍,名義上是保護和伺候皇兄,實際上是監視和看管。
事實如此,但是誰敢說破?
誰敢說出來,朱祁鈺會毫不猶豫地處死他!
怎麼!我不要面子?不要名聲?
所以阮浪、王瑤必須是奴僕,絕不是監守!
看到朱見深不慌不忙地坐回到座椅上,朱祁鈺知道,案子到此為止,接下來該自己做出判決。
目光落到張永身上,朱祁鈺現他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抖,鬥牛服的後背,都溼透了。
狗才!現在知道怕了!
可是自己還得保他啊!
自己做郕王時,王府裡只分了不多的內侍,帶進宮真正能用的就只有那麼三四位。
宮裡的內侍有成千上萬,能人也多,可自己不敢完全信任。誰知道是不是孫太后的人,又或者傾向皇兄?
舒良已經死,只剩下張永、王誠和王勤了,不能再少了。
朱祁鈺開口道“盧忠誣告太上皇,罪同大不敬,下詔獄,交法司會審!阮浪、王瑤無罪,立即放還,著太醫院診治,各賜錢一百貫,銀五十兩。張永——”
張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低著頭,靜待處分。
“糊塗大意,被奸人矇蔽,著除內官監掌印太監,暫以內官監監丞戴罪效用。”
朱祁鈺轉向朱見深問道“深兒,你有什麼補充的?”
“陛下,此案乃欽案,自然由陛下乾綱獨斷。”朱見深看了一眼不再顫抖的張永,朗聲說道。
“侄兒知道,陛下一向兄弟情篤,厚待太上皇。南宮城所用度支,無不從優。只是侄兒幾次探親,現嫡母、生母和庶母,衣食有缺,還需日夜刺繡針織,換取錢糧,以做貼補。”
朱見深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朱祁鈺。
“侄兒知道,這定是有人欺上瞞下,剋扣貪汙。只是此事傳出去,旁人還以為皇室骨肉不親。所以侄兒懇請叔父皇帝陛下,徹查此事,揪出碩鼠,以正視聽!”
王誠和王勤忍不住對視一眼,心裡不由自主地罵了一句,馬蛋的,這是七歲孩童說出來的話嗎?
句句聽著為皇上著想,卻字字誅心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跪在地上,抖得更加厲害的張永,滿是同情——南宮城所用度支歸他管,而他確實存了私心,大肆剋扣。
老張啊,你和舒良惹誰不好,非要惹這個混世魔王!睚眥必報不說,偏偏還聰慧有手段。
你跟舒良團圓了,就老老實實的,少惹是非。我們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會多燒些紙錢下來。
張永連連磕頭“皇爺饒命!皇爺饒命!”
額頭磕在水磨青磚上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內非常清脆響亮。
咚—咚—咚...青磚上綻開一朵朵血花。
太子朱見濟有些不忍,正要開口,朱見深在一旁輕聲道“太子,粘蟬竿子,你需要幾根。”
朱見濟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走了,歪著頭想“大兄,少說也要準備五根。”
“你要壽竹、單竹、慈竹,還是斑竹的?”
“咦,大兄,這有什麼講究?”
看到自己兒子的頭,跟朱見深的湊到一塊去了,朱祁鈺忍不住在心裡長嘆一口氣,看來七八年還是太久了,等他滿十二歲就打出京就藩吧。
“興老,南宮城所用度支被貪汙一事,你去查一查吧。”
朱祁鈺的這句話,判定張永來日不多了。
喜歡革明天子請大家收藏革明天子本站更新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