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瓏殺 第35節(2 / 2)

見裡頭久無人應,車伕隔著幕離嗅到一陣濃郁的酒氣,馬車疾馳下更有酒罈自案上滾落的響動。

謝殊眼神迷離,長臂枕於腦後,發冠歪斜,玉簪垂落。他向來看不上那些借酒消愁之人,可事到如今,謝錚衡那冰徹刺骨的視線,卻令他恍惚不已。

“父親,清硯當真對你無用了麼?”

濁酒入喉,辛辣無比。他愈發看不真切前路,挑起的簾角的手黯然垂下,偌大的車廂內昏暗交錯,斑駁漆黢,好似身在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謝殊久違的做了一個夢,夢裡他不曾跟隨母親千里迢迢的來到兆京,利州在天災後物阜民豐,妹妹到了嫁人的年紀也如願覓得了如意郎君,他與母親住在一處小院,日子不算大富大貴卻也平淡自在。

有人問他粥可溫,有人與他立黃昏。倏爾回首,並肩那人的樣子竟與孟清禾……有幾分神似!

……

“主子,你說謝殊這是受什麼刺激了,竟然喝成這樣。”

相府側門處,攏枝捏著鼻子看著沛文和車伕將人從幕離後拽了出來。

孟清禾只著了一件單衣外披了件薄綢披風立於車架前,看著自家夫君醉得不省人事,她上前將人扶住,拉了他的腕子便要往自己肩上搭。

“今日是怎麼回事,太傅他下職時可有見到過誰?”

車伕小心翼翼的自車內橫榻邊側拿出那捲汙了的明黃色聖旨,交付於攏枝手上,在小丫頭震驚的目光中,將自己今日在皇城關口前的見聞,一一如實說了出來。

謝殊不大善飲酒,醉時亦是謹言慎行,沉默居多,不會如同市井莽漢發瘋般的胡攪蠻纏。

“謝相這是對他動殺心了?不是吧,好歹父子一場……”

攏枝遞了汗巾過去擦拭,見自家主子不顧他的滿身酒氣渾濁,毅然將人攬到身邊,竟有一瞬覺著謝殊有幾分可憐兮兮。

“攏枝——下去備水。”

孟清禾眸光一凜,截斷了攏枝接下來要說的話。

車伕將人送到後,趕著更漏匆忙折返回了住處,徒留沛文一頭霧水的立在護府鎮宅的石獅子跟前。

攏枝跟著自家主子回到南苑主屋,一臉愁色的將懷裡滿是褶皺汙穢的那捲聖旨,平鋪於案上。

“主子,他會不會抗旨啊~”

攏枝雙手捧著小臉坐在桌前滿是不解,這些年謝相的名諱在諜司的暗殺名單中,可以說被先帝七進七出的反覆添減過。

他日傅珵登基,謝家身為外戚勢大,容易紊亂朝綱,先帝出於這樣的考量,很早之前就動過削弱謝氏的心思。

可實際上,直到他駕崩,連那份遺詔上都未提及過絲毫要動謝氏的文字。此前一陣兒謝氏式微,也是傅翊藉著天象流言,暗暗打壓了一番。

孟清禾將謝殊那沾滿酒氣的外袍脫下丟至外間,又稍微替他理了一理凌亂的玉帶襯領,眸中浮起一陣晦暗。

這姚氏是留不得了,法華寺最近有一場妙慧主持的佛經盛會,不少信佛的官夫人皆有前往聽頌的意思,既然那姚氏在外人眼裡如此喜歡鑽研佛法,無心俗世,她自當給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婆母,餘下幾分體面來。

“我們逼他走到這一步,是不是過早了些。”

孟清禾素手輕拂過男人清雋的面頰,細細描摹著男人精緻的五官,宛如在看一件精美的器物。

一旦姚氏身隕,謝錚衡便沒了軟肋,他對謝殊本就沒什麼父子親情可言,消解一段純粹的利益關係,可比什麼父死子繼、骨肉情深要容易的多!

“攏枝,唯有斷了他的後路,謝殊才會心無旁騖的為阿弟做事。”

孟清禾眸光熠熠,灼熱的視線盡數落在榻上平躺著的那道頎長身影上。

她不會逼著謝殊做抉擇,謝殊這人的傲骨太甚,過猶不及,只要能換來他心甘情願的臣服,自己會不擇手段的叫他認清現實。

攏枝微微皺眉,愈發面露不解,在她看來謝殊這人實在爛透了心肝,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自家主子的做法過於偏激,毫無預兆的揭開他鮮血淋漓的傷疤,逼著他做出選擇,可愛透了一個人當真是這般模樣麼?

“我現在只想快些幫著阿弟穩住朝堂,然後帶著清硯就此隱居,至於他是如何想的,於我而言並不重要!”

孟清禾指尖輕輕點過謝殊的薄唇,他身上酒味濃郁,似是有意為之,整個人不省人事徹底昏睡了過去,胸口一起一伏往來勻稱,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毫無戒備的模樣。

她早已不想再去顧及謝殊的想法,他的情感本就稀薄,兩人之間為數不多的悸動大多自欲而生,那種肉/體上與生俱來的本能衝動,本就不足以闡明關竅所在。

既然謝殊不懂情愛,那她也就無需再顧忌他的感受,更有甚者,為他和謝相之間的不和,再加上一把火。

蝶窗半開出一道間隙,苑外靜靜潛入一道暗影,隔著屏扇雕欄,伏身半跪在外間軟毯處。

“今日謝大人見了貴妃,還與寶安縣主的嫡幼子纏住……到傍晚下值時沈大監過來……”

那暗衛跪在地上,一一稟告著謝殊今日的一舉一動。

孟清禾在內帷點了一隻燭火,慢斯條理的將其放入燈臺,籠上琉璃罩。槅扇之上便立即映出了一道玲瓏女影。

“繼續盯著,一切細枝末節皆不可放過,近來時局動盪,總隱隱覺著他在瞞著我們,私下裡的計劃著些什麼。”

她撥弄著豆蔻丹朱的掌間一頓,聽到外間暗衛應是退下,旋即熄滅了燭火,徒留一室黑沉。

孟清禾行至榻邊,放下幔帳,端起擱在春凳上早已涼透的醒酒湯,倒入了外間窗沿上綻放正豔的重瓣芍藥的底盆中。

今日晨起時,謝殊一直盯著這盆景栽,足足失神了一盞茶的功夫。此花耐寒怕暑,喜陽耐陰,矜貴嬌氣的很,養起來亦是極費主人心思的。

她並不喜謝殊將注意放在旁的姝麗上,即便眼疾已愈,得以重見天光,孟清禾倏爾也還是會希望謝殊眼中只見她一人便好。

頤和軒那裝滿謝殊小像的繁花鏤枝玉匣已被她帶回相府,大燕舊俗,每當女子愛慕一位男子時,就會在私下偷偷的摹繪他的小像,描畫的越多,月老那裡姻緣牌上的紅線便纏的越緊。

“清硯,你是我的,不容許任何人覬覦。”

孟清禾跪坐在榻側,單手托腮,望向謝殊的神情有幾分異樣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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