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瓏殺 第43節(2 / 2)

“我去幽州作甚, 傅珵哥哥回來看不到我, 會著急的。”

謝頤芸雙眼空洞, 動作滯緩, 語調頗為怪異,像是一尊被抽取了生氣的瓷偶。

浮曲閣裡的僕從各個低頭不敢應聲, 生怕主院的人看出端倪, 實則早在兩日前, 小姐從南苑回來後, 行為舉止就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李嬤嬤低頭嘆了一口氣,復又望了望外頭十幾輛套好的鞍馬,大抵是下定決心此生不再踏足兆京了,她心下一時感慨萬千,正欲再規勸小姐一番,但見槅門處出現一道人影, 乍一看竟是是謝相。

“頤芸, 你當真不願同父親和母親離開麼?”

謝猙衡已是褪下了那一身常年著身, 象徵著權勢的大紅官袍, 今日換了身深青常服, 如同京城內的普通富戶一般。

歲月在他這樣位高權重的人身上本留不下多少痕跡, 只這些日子忙於替姚氏治疾, 兩鬢斑白了些許星點。

“父親和姑母又為何要瞞著女兒傅珵哥哥在涼州的種種!”

謝頤芸眼底劃過一絲自嘲的清明,事到如今,若非謝氏族人從中調衡,她儼然成了整個兆京的笑話。

謝猙衡面露難色,昔日永昌侯夫婦雙雙遇難,單留下三個兒女便撒手人寰,池靖安與池淮逸兩兄弟與綾華公主自幼&交好,後兩兄弟前往邊疆平亂有功,被先帝親封為輔國將軍。

昔日救下端王的農女是輔國將軍幼妹一事孰真孰假還有待求證,謝太后擔心綾華偷樑換柱暗中行事,故而已私下派人前往涼州調查。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那農婦既已生下傅珵長子,無論是何身份,終會在他身側有一席之地。”

謝猙衡立在廊下,眉目間已不似昔日意氣風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疲態,兆京是天子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既他傅翊有心帝位江山,拿去便是了。

“可原本女兒亦是想陪著他去涼州的,只母親與您不肯,硬逼著女兒去了外祖家!”

她拿起手邊的絹帕拭了拭眼角,熱淚忍不住的流下,他們都在瞞騙著自己,縱謝家有天大的權勢又有何用,她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不能與之相守!

李嬤嬤立在一旁進退兩難,這對父女僵持不下,若主母無礙,尚可在兩人之間輾轉周旋一番,現下姚氏這般情形,真是愁壞了他們這等做下人的。

“姑母太后如今一心放在庶妹身上,眼中可還有我這個謝家嫡女?”

謝嫣然即將被傅翊冊封為後的事情,早在內廷傳的沸沸揚揚。傳聞皇后的寶冊鳳印已然交到貴妃手中,她距離皇后之位,也不過差了一紙詔書。

謝猙衡頗感頭疼,幾欲開口訓斥,剛一張口卻見面前的嫡女淚光盈盈,雙眼發紅浮腫,儼然為此傷懷了好些時日。

“頤芸不可任性,若你當初應詔入宮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后,到底嫡庶有別,你庶妹雖位至貴妃,卻也能討得傅翊幾分歡心。”

“父親,你當知曉我心悅傅珵表兄的,如今女兒只想在京都等他回來當面問清,若是此刻同母親去了幽州,那便真是死生不復相見了!”

謝頤芸絞著帕子,滿眼倔強,倏爾套牢的鞍馬廂車內傳來一陣騷動,謝猙衡聞聲望去,眉心一皺,再沒有多做勸解,只安撫了嫡女兩句,又留下幾個貼心的婆子丫鬟細緻照料著,便匆匆回到了姚氏身邊。

罷了,他既留了宋軒在府上做門客,若是傅珵僥倖能從涼州回來,當面同謝頤芸說清楚也是好的。到那時如果嫡女能走出來另覓良人,憑著相府今時的顯赫地位,還愁嫁不出去?若是她走不出來,那宋軒與傅珵生的有幾分相似,留在身邊總能夠聊以慰藉。

謝猙衡自幼因著姚氏的緣故是極寵愛嫡女的,謝頤芸生的端莊清秀,與姚氏初識自己時的樣貌甚為相似,除了眉眼輪廓處能看出幾分自己的影子外,其餘樣貌皆隨了姚氏。

眼下姚氏患了瘋疾,再認不得人,每每見到自己不是捶打便是撕咬,更有甚者需得婆子用磨平的細繩捆著,才能稍稍安靜一會兒。

雲靴踏地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謝殊一身墨色官袍立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眼眸暗淡,不動聲色的目送著謝猙衡離開。

父子倆不經意間打了一個照面,成王敗寇不言而喻,至少謝殊給了他機會,可以選擇一個體面的方式離京。

“父親,此去幽州山高路遠,還望您珍重!”

謝殊俯身作揖,眼底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暗芒。

謝猙衡有一瞬恍惚,自己從未真正待見過這個名義上的嫡子,早年謝殊用嫁禍沈家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方式,求自己帶他入府的那一刻,謝猙衡就不喜他。

小小年紀便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縱使日後滿腹經綸,行的亦不是君子之道,可他卻偏偏忘了,朝堂詭譎,局勢暗湧,君子之道不可助人求存,聖人之言亦可險些令人喪命。

“狡兔死走狗烹,傅翊終究不是先帝,你身在朝野,萬事小心。”

謝猙衡暫時安置好姚氏後,徐徐走向謝殊身側。見他的墨色官服背面繡了一隻仙鶴,那是正一品文臣的圖樣。他剛過弱冠就有如此地位,想來也是在宦途上費了不少的心思。

“父親多慮,謝家百年簪纓,又豈會為區區一個根基不穩的新帝所掌控。”

謝殊鳳眸微抬,雙手攏在袖中,神態悠然並不見絲毫送父遠行當有的惆悵。

昔日要置自己於死地的骨肉至親,除了那一份血脈,謝殊心中早無半分牽掛,甚至在謝猙衡離京這日,他的心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暢快。

望著謝猙衡疑惑的神色,謝殊點到為止,下頜輕抬,眸中鄙夷盡顯。

“兒子不及父親用情頗深,自也不會分神顧及旁的人,徒惹得軟肋被人拿捏。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這還是清硯初入府邸那日,父親親口所授!”

謝猙衡不以為意的上前,輕拍了兩下謝殊的雲肩,替他拂了拂上面的灰塵。想來嫡女頤芸對對傅珵的事有所耳聞應是從他這裡透出的口風,這個嫡子平日裡謙遜穩重,處事乖覺,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清硯,這謝家的家主之位可不好坐,為父本就沒對你寄予過厚望,若是有一天你有了真心喜愛的女子,當能理解我今日的所做所為,權勢填補不了你心中的空缺,它只會成為你的桎梏。”

話畢,男人轉身離去,這兆京困了他四十餘載,也是時候出去瞧瞧外邊的天地了。

謝殊負手立在門後,對謝猙衡方才的話置若罔聞,留情?他只是不想背這個弒父的名聲罷了,竟如此輕易的因一個姚氏萌生了退意,真是便宜了這隻老狐狸。

車馬緩緩啟程,一陣冗長的轟鳴喧囂過後,相府門前的長街再度歸於平靜。謝殊立在原處,思及自己當時與窕枝的交易可並不止在法華寺放棄刺殺姚氏這一樁,也不知她持著那傅翊給孟清禾的黑羽令,可否尋到了‘傅珵’?

攏枝揹著藥簍自府外採藥歸來,就覺得今日的相府比以往更冷清靜謐了幾分,沛文裹著厚厚的襖子立在謝殊身後,瞧見攏枝立馬給她使了個眼色。

“謝大人,這個時辰你不去太學上值,立在門前張望什麼呢?”

她一臉好奇走近,方才發現了謝殊臉上的微微異樣。自家主子一早就穿了戎裝策馬出城,她也跟著前去走了一遭,如今璟王舊黨四散為禍,禁軍秘密抽調出京的事恐瞞不了太久,京都治安的小動盪,皆要靠諜司出面擺平。

見謝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應她,攏枝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沛文。挨不過這位姐姐的手段,沛文如實將謝相與姚氏今早啟程前往幽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她說了。

“我私底下幫主子替姚氏號過脈來著,她這本就不是瘋病,而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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