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海慢慢接受了月兒的建議,只是七日之久,韓江海也怕夜長夢多。
“我可以接受你的條件,但是……你得留在軍營,不能輕舉妄動。”
把月兒扣在這,那生死未卜的韓江雪即便想要有所行動,也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的。
月兒正欲辯駁什麼,門被急促地叩響了,一個士兵進來,在韓江海耳邊輕聲低語了一番,韓江海大驚失色,在月兒面前,都忘記了掩飾自己的慌張。
經過一番心裡掙扎,韓江海最終同意放月兒回家。
月兒不明所以,心中生出一股子期冀來,是韓江雪回來了麼?她被押出了軍營,乍一出門,她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軍營之外,人山人海。
有劉美玲為首的,義憤填膺的紡織女工。有萍兒為首的,奶油廠的工人們。有邱瑾為首的,怒髮衝冠的學生們。有袁倚農和明如鏡為首的商人們……
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迤邐綿長。他們舉著旗幟,有人高喊“放了少帥夫人”,有人“放了明老闆”……
月兒被控制著,無法與他們接觸,但遠遠地互相之間可以望見。
月兒滿心感激,向他們揮手致意。群情激奮,恨不能衝進軍營裡去生吞活剝了韓江海。
月兒被押解上車,從軍營到家,汽車一路鳴笛,才不至於撞到一路相送的人。車行十分緩慢,劉美玲一路小跑,跟隨一側。
車子行駛至寬闊的路面上,月兒突然看見路一旁一個戴著斗笠,披著斗篷的老者步履蹣跚地走在積雪之上。
月兒隔著玻璃,小心地指著那老者。既不能讓車內隨從發現,又要讓劉美玲在外面看到。
劉美玲順著月兒的手指看向那老者,愣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含義。
月兒又指了指路旁小販生起的爐火。
劉美玲的腳步滯住了,她欣喜若狂地飛奔去找到了邱瑾,她唯一信任的邱瑾。
在他耳畔低語:“韓江雪還活著,月兒一定是讓我們去找他!”
邱瑾不解,問她怎麼知道的。劉美玲指了指蓑衣老者,又指了指火盆,邱瑾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蓑笠翁……寒江雪……火,活……”邱瑾低語呢喃,趕忙將這個事情告訴了明如鏡。
幾人藉著喧鬧,低語研究出了對策來。幾個人進行了細緻的分工,有人負責帶人去尋找韓江雪,有人負責去搬救兵,留下的人負責組織人群保護月兒。
守衛計程車兵在到達了韓家之後,仍舊不肯讓月兒與□□的人群接觸。
就這樣,月兒仍舊被軟禁在孤島之中,人群卻沒有散去。這些被月兒救過,幫助過,鼓舞過的人們,排好了班次,成群結隊地守在韓家牆外,輪流值守,一遍又一遍地巡視著。
稍有風吹草動,亦或是可疑人員,他們便全員出動,將鬼鬼祟祟的人驅逐開。
七天的光景,他們便生生守了七天七夜。連一隻蒼蠅都別想飛進去,連韓江海送來的補給,他們都要先嚐上一口,確保食物的安全。
月兒於高牆之內,孤島之中,每時每刻都提著一顆心。她從不信神佛,卻又在這一刻恨不能將所有聽說過的神佛求一個遍。
七天,七個日日夜夜,她一個人忍著悲痛,懷著希望,又要抵住身體劇烈的嘔吐感,苦苦支撐著。
終於,第六天晚上了……
月兒心頭的希望之火一遍又一遍地生起,又一遍又一遍地被熄滅。她撫摸著自己已經並沒有隆起的小腹。
她無法再去騙自己了。她知道,她一定是懷孕了。
一直都沒怎麼閤眼的月兒突然間釋然,她回到了與韓江雪廝磨日夜的房間,生起了地爐,溫暖登時充盈了整個室內。
她翻箱倒櫃地找到了與韓江雪結婚時穿著的那件婚紗,一席白衣曳地,翩翩然仍是少女模樣。月兒慶幸小腹還沒有過分隆起,她穿著那衣服仍舊合身。
躺在柔軟的床榻之上,盡情呼吸著,彷彿他的氣息仍然逡巡環繞著她。
到了明日一早,便是月兒答應的去見記者與韓江海的時候了。
月兒連日來的緊張與期盼在這一刻都變得淡然了,她窩在被窩裡,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覺。
就像從前,無論多晚,她都能在睡夢裡等到晚歸的韓江雪一般。
最後一晚了,她在這裡等著。
入夜,疲累了許久的月兒終於在溫暖與舒適之中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
一夜疾風肅肅,吹滅了門口燃著的指路燈。
月兒昏昏睡著,並沒有感知到有何異樣。然而半寐半醒間,月兒感覺房間的門突然透出了縫隙,冷風不期然地鑽了進來,吹醒了月兒的夢境。
有人進來了。
七天來,一直都有人試圖去翻牆進入韓家。即便身體未能進來,也想盡一切辦法後半夜扔著火氣瓶進院子,扔死貓死狗進宅子。
即便有大批的人保護著韓宅,可百密仍有一疏。
月兒周身的肌肉都在緊繃著,她仰面朝天,儘可能讓自己的呼吸平穩有序。
起碼錶面上看起來,仍是熟睡的樣子。
她的手在被子底下摸到了那把勃朗寧,攥在手心處,耳朵機警地聽著那腳步聲。
輕飄飄的,帶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然仍然能幹知道它由遠及近。
月兒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