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迥等幾個外甥一齊拱手說道,他們雖然還不服氣,卻也被現實壓彎了腰。
蕭歡被人下毒病重,兒皇帝蕭棟繼位。蕭詧造反被滅,蕭譽逃亡被殺。
前太子蕭統這一脈,幾乎都要斷絕了。
人心向背,也在悄悄的發生轉換。蕭歡若在,像是姚僧垣這樣的“中立派”,是不可能明目張膽倒向劉益守的。
類似的變化尉遲迥等人雖然不可能看到,但卻可以透過各種小細節感受到。
比如說,建康海運到晉安郡的糧草輜重,數量更多,種類更多了!
而且這次他們戰敗後,劉益守還給宇文泰補充了五千新兵和很多軍械。
補給充足,卻不給在本地收稅收糧的權力,劉益守對宇文泰的定位是很清晰的。
反之於謹、獨孤信等人,都擁有行臺,可以用軍令的形勢,調動當地的人力與輜重。
用劉益守前世的概念來形容,於謹等人算是大半個中唐節度使,而宇文泰只是個行軍總管,經濟大權被壓得死死的。
既然我已經把輜重都給齊了,你為什麼要還在當地收稅?
這個理由,宇文泰沒法解釋,所以他也沒法把手伸到本就很窮困的晉安郡。
南梁這個國家的格局很怪,東邊的江東與西面的荊襄都富裕,中間的大江州窮困。南面的廣州與北面的建康都富裕,但中間沿海的晉安郡等地卻也都窮困。
這些沿海邊鎮到唐代才靠海貿發展起來,宋代到巔峰。宇文泰只要向當地伸手,民變是必然的,到時候劉益守追究起來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舅舅,如今侯安都的兵馬咄咄逼人,我們要如何應對呢?吳王送來的這五千新兵也不頂事啊,要是送來五千老卒,那還差不多。”
宇文泰身邊的賀蘭祥憤憤不平的說道。
“那是你們不懂。吳王送五千兵馬來,就是讓我們幫忙練兵的,根本就不是讓我們突擊到廣州去。
既然是守晉安郡,那就好好守著吧。只要侯安都的兵馬退了,退多遠我們追多遠。”
宇文泰擺了擺手,他這幾個侄子就是喜歡想太多,又總是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實際上,都是沒見過市面的小雞,還沒被毒打過癮。
要是被現實毒打夠了,他們就知道厲害了。人就是這樣,不摔倒就無法成長起來。
“舅舅!”
書房門被推開,宇文泰就看到外甥尉遲綱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侯安都開始攻城了!”
嗯?
宇文泰一愣,怎麼這些小魚小蝦都敢跳自己面前來蹦躂啊!
宇文泰內心非常自負,覺得或許他比不上劉益守這樣的人,但是侯安都這種剛剛從始興郡豪酋泥坑裡面跳出來的貨色,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宇文泰當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北方的爾朱榮、高歡、葛榮、邢杲什麼的,不也就那樣麼?
“點齊兵馬,殺出城去!”
宇文泰沉聲說道。
“叔父,侯安都攻勢兇猛,要不還是……”
賀蘭祥也是被宇文泰給嚇到了,自家這個舅舅,一直都以冷靜著稱,很少動怒。勝敗乃兵家常事,侯安都乘勝追擊攻打侯官城乃是很正常的操作。
他覺得宇文泰這是失了智。
當然,賀蘭祥不會知道宇文泰的心路歷程。宇文泰現在自認為比上雖然不足,但是比下還是綽綽有餘的,要是劉益守在城外攻城,他自然是不敢出去浪。
可是侯安都這莽夫?
大軍奔襲千里,正是要休息的時候,居然這個時候攻城!要知道,侯官城靠海,可以從海上接受補給。只要宇文泰願意,他可以在這裡耗著侯安都耗到對方老死!
由此就看得出來,侯安都這個人只是個將才,缺乏對大局的判斷。
宇文泰披掛上陣,帶著一百多騎兵就這樣衝出了侯官城。
剛剛出城,就沖垮了攻城的隊伍。他那幾個外甥領著數百步卒緊隨其後,精兵一陣突擊,直接把侯安都派出大營的攻城軍隊擊潰,潰兵逃亡到大營,宇文泰又帶著騎兵衝營。
侯安都麾下的精兵也不多,還都派出去攻城了。大營內的兵馬見自家攻城的隊伍潰散逃離,立刻亂作一團,任由著宇文泰帶人在大營內肆意馳騁。
兵敗如山倒,侯安都被宇文泰一陣老拳打得暈頭轉向的,單人單騎逃亡不知所蹤。
宇文泰用陳霸先當初擊敗自己的辦法,反過頭擊敗了陳霸先的隊伍。
命運轉了個圈,又回到了原點,雙方攻守的局面再次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