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總算是結束了。
老薑家可不遲疑，姜山和姜海遵循大隊長的“旨意”，很快的去老陶家的糞坑裡挑糞。饒是陶老大站在院子裡氣成了河豚，一張臉黑的像是鍋底灰，也沒有讓老薑家停下自己挑糞的腳步。
姜山和姜海把四擔糞挑完，今個兒一直沒出現的姜林提著小籃筐晃盪回來了。
這貨今天又偷了一天懶，沒有上工。
不過，這已經是不意外的了。
誰不知道老薑家有個懶得腚都帶不動的姜老四？要不然咋二十一歲“高齡”還是光棍一個？都是有原因的啊！
只是，姜林今個兒沒上工可真不僅僅是因為他偷懶的。他今個兒是聽他三哥的安排，去了第五大隊的舅舅家，他們昨個兒打了野豬，豬頭豬下貨等一干東西都沒有拿下山的，這些東西拿去鎮上也不好賣。所以姜城就都留給他舅舅家了。別看一般農村人也不太會做這些下貨，但是老章家可是例外。他們大表哥的媳婦兒孃家可是他們村的大師傅。因此大表嫂也是一手好手藝，頂頂會做菜，就算那豬下貨也能做的比肉還好吃。
自然，除此之外，還在山上留了一塊四五斤的肉。
這東西，他們拿回來也不好送，倒是不如他們自己上山拿。正因此，姜林今天晃盪去了第五大隊，混了一天才回來。他也不覺景兒，一進門就扇呼：“我的娘咧，家裡咋這麼臭？”
章荷花快走幾步，飛起一腳，踹在小兒子的屁股上，怒道：“你個敗家玩意兒，讓你中午飯前就回來，你怎麼就腆著臉又在你舅舅家蹭吃蹭喝，你給我說，是不是晚飯都吃了！”
姜林嘿嘿嘿，他說：“我這不是給咱家省糧食嗎？再說我舅也沒說啥。”
臉皮厚，吃的壯！厚臉皮的人就是幹得出來連吃帶拿的事兒，他趕緊的翻騰自己的小籃筐，說：“這包紅糖還有這十個雞蛋是我舅給三嫂的，說是給你補身子。”
章彩虹望了一眼，轉頭幹別的，毫不眼饞。
倒是王巧眼珠子都要黏在上頭了，可卻不敢開口。舅爺對唐妙好，那是看在已故唐老爺子的份兒上，跟是不是章荷花的兒媳，沒多大關係。他們是沾不上這個光的，可雖然沾不上光，卻不妨礙她垂涎三尺流口水！
想要！
很想要！
然而，誰敢多嘴，那老爺子可是會拎鋤頭打人的，不敢真不敢！她眼巴巴的看著籃筐，琢磨剩下的是啥，看樣子還有呢！
姜老二不樂意看自家媳婦兒那恨不能黏在上面的眼神兒，拉著媳婦兒進門：“都什麼時辰了，趕緊做飯去！”
王巧：“今天不一起吃？”
姜老二看大傻子一樣看她，說：“你做啥夢呢？”
王巧幽幽嘆息，認命做飯！
“這裡還有點吃的，是給您的，我舅說您年紀不小了，該補也得補一補。”剩下的，倒是沒拿出來，反而是直接遞給了章荷花，章荷花提著籃子就進屋，也不說旁的。
姜城夫妻並沒有在這邊兒蹭飯，這年頭兒都缺糧食，可不興這個。
一家四口一起出門，出門的時候，姜城給姜林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刻：“哎我這一天沒看見我小侄女兒了，來，讓叔抱會兒。走走，叔送你們回家。小棠棠想沒想叔？”
小棠棠點頭：“想了，打架的時候少了四叔真不行！”
出來倒髒水的老陶家小兒媳一個刺溜滑兒，險些摔了。她瞄了一眼，匆匆跑回家，不行啊，得告訴她婆婆，最近要小心行事啊！這老薑家似乎還想找茬兒呢！
對的，一定是這樣！
姜林將他們送到家門口，姜城將小棠棠接過來，只不過抱孩子的時候，順勢往姜林的手裡塞了三塊錢，壓低聲音說：“你的。”
姜林：“我不……”
姜城按了按他的手，說：“外面呢！別推辭！”
他抱過自己閨女，又小聲說：“我和你嫂子心裡有數兒，這次是少的，下次多找補你一些。”
姜林正色：“三哥，話你不能這麼說，沒有你們，我狗屁也打不來。這都是我佔便宜賺的。弟弟我謝謝你跟三嫂！”
說完，左右看看，也唯恐隔牆有耳，不再多說，只道了別，往回走。
姜城將兩個小傢伙放在院子裡，與媳婦兒一道進屋做飯，他們其實也不是什麼都沒留的，姜城留了幾塊光禿禿的大骨頭，這是唐妙的意思。
唐妙捏了一把艾蒿，說：“讓你兒子閨女去院子裡燻去。”
姜城哎了一聲，出門吩咐了小不點，眼看兩個小不點熟門熟路的幹了起來，他回到灶臺，說：“這也沒個肉，哪裡好吃。”
唐妙手上的動作沒停，她道：“別看骨頭上肉不多，但是我們把大骨頭敲碎，把裡面的骨髓熬出來，只喝湯也是很有營養的。小狼和小棠棠都長的小，該是多補一補。咱們家條件在這兒，貴的東西也不太吃得起，但是這大骨頭既然有，總歸可以做一做的。”
這一點上，姜城從不反駁媳婦兒，他曉得自家媳婦兒在這方面懂得多。
不過，雖然這方面懂得多，有些事兒，他媳婦兒又不是很看得懂。
他說起今天的事兒：“我不是不想針對陶大娘，我原是想著給她好看的，但是看到大隊長，我就改變主意了。其實今天就算是真的鬧到什麼派出所，也未必就有個什麼結果。今日說那些其實也就是嚇唬陶大娘，鎮上派出所哪裡會因為指使小孩子搶東西未遂就處理的多麼嚴重。現在這樣重重嚇唬她一下，她應該有些日子不敢在周圍轉悠了。這樣我們也輕鬆不少，乾點什麼也不用擔心這雙眼睛一直盯著。便是她日後盯著說了什麼，因著今日的事兒，旁人也未必信她的。另一個，我這次饒了她，在大隊長哪裡刷了一波好感，不管請假還是別的，也容易一些。”
唐妙點頭：“嗯，我明白。”
“還有給娘錢買籃筐的事兒，這個我也得跟你說，不是娘不想找我們錢，是她根本沒有錢找給我們。她但凡有錢，攢一點都給我了。”說起這個姜城將這幾年的情況說了說：“其實分家的時候，爹孃手裡都是有錢的。不過那個時候大哥斷了腿還沒好需要錢治療；你昏迷不醒也需要錢治療，小棠棠那個時候又那麼小，你沒有奶，總歸要吃一點點有營養的東西，米粥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孃的錢，基本就一分為二貼補大哥和我們了。後來大哥好了，爹孃攢一點錢基本也都只貼補給我們了。那個時候你昏迷不醒，小虎其實嚇壞了的，二嫂那人你曉得，別看小算計多，但是跟二哥一樣，就是膽子小，生怕你醒不過來我弄死他們。他家的收入，幾乎一半兒都接濟了我們；大哥大嫂雖然沒有接濟我們，但是他家孩子多又有實際困難，小貓身體不好經常要吃藥。爹孃雖然跟他們住，但是攢的錢卻都給了我們。他們也未必猜不出，但是卻沒有二話，這就相當不容易了。還有老四，人人都說他懶，但是他弄一點東西都要留給小狼和小棠棠的，旁的孩子都沒有。我自私了好些年，現在也還是自私的。但是這話我得告訴你的。你別覺得娘刻薄，她四個兒子，很不容易的。原本我們太困難，娘偏心的理直氣壯，但是現在不同了，她最起碼也要做到讓大家看著一碗水端平了。”
唐妙側頭看向了姜城，姜城低著頭燒柴火說話，似乎察覺到唐妙的視線，抬頭一看，就見唐妙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一頓，抿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