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低著頭,任由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桌上。
心裡酸酸的、澀澀的、暖暖的。
可更多的,卻是羞愧。
半年前隨手促成的丁點微不足道的善意,私心裡到底為了什麼,現在想來,就連花椒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或是為著叫自己心安……或是心存念想,要是自己有一天也陷入困境,也能有人施以援手……或是希望隨手而為的丁點善意,能積少成多,即便福雖未至,但禍能遠走……或許三者都有……
可叫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麼丁點不值一提,還摻雜了人世間諸多利益權衡的善意,卻在半年之後,為她帶來了最為純粹的迴響!
花椒不想哭的,可眼淚卻已自有主張的往外湧,止也止不住。
一旁的秦連豹看著桌上的吃食,尤其是那兩張用來包裹吃食的明顯風乾過的荷葉,心裡頭亦是頗為感慨的。
也不知道這家人家,為著回禮,究竟做了多少的準備,又歷經了多久的等待……
可到底對花椒的傷心更為不解。
眼見眨眼的工夫,桌面上已經溼漉漉地一片,心痛的不得了,忙上前一步把花椒抱在懷裡。
一壁抽了她別在衣襟上的帕子給她擦眼淚,一壁哄著她“我們椒椒這是怎麼了?告訴爹爹,我們為什麼這樣傷心?”還道“我們椒椒遇到了知恩圖報的好人,應該高興才是呀,怎麼反倒哭起來呢?”
正好羅氏解著圍裙從上房過來看花椒,手裡疊著圍裙,一腳邁進堂屋,就見秦連豹抱著眼淚婆娑的花椒在屋裡來回的走動,嘴裡還唸唸有詞的。
“怎麼了,這是?”自是唬了一大跳的,而且第一反應就是花椒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說著就快步過來又是摸額頭又是捏耳朵的,還張了手要抱花椒“孃的乖乖,娘抱好不好?”
花椒搖了搖頭,抽噎著慢慢止了哭。
秦連豹已是安慰羅氏道“沒事兒沒事兒,我們椒椒沒有哪裡不舒服,就是有點兒傷心。”
說著又指了桌上的吃食,把原委告訴了羅氏知道。
羅氏也是一臉的意外。
夏至那天從蓮湖蕩回來後,夜裡頭秦連豹曾同她提過一回花椒的善心。
把小女兒誇了又誇。
她當時還打趣他來著“孩子總是自家的好。”
只到底說過也就過去了,本就是隨手的事兒,哪會一直記在心上的。
卻沒想到這都將近半年過去了,花椒再去蓮花蕩,竟有回禮過來。
拿過秦連豹手裡的帕子給哭的蔫蔫的花椒擤了擤鼻涕,羅氏就去看桌上的山芋乾和果乾。
一大包山芋幹,她掂一掂,總有兩斤左右。
而且俱都是小半個手掌大小的整片山芋幹,一層一層碼放的整整齊齊的,乾乾淨淨,沒有丁點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