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祈盼香火傳下去

小說:天堂山下恩仇記 作者:躍進

寒冬的夜晚,西北風還在不停地颳著,樹枝沙沙作響,攪得天堂山腳下三家子睡覺的人們失去了睡意,儘管人們竭力控制著自己,想方設法進入睡眠狀態,但還是睡不著。在這乾燥寒冷的冬天裡,一旦離開了那暖烘烘的被窩,再想熱乎起來那可就困難了。

張寶沒有這個福氣,這些天來總是睡不好覺,每天不到午夜就從那熱乎乎的被窩裡鑽出來,今天更是如此。

自從老伴去世以後,張寶就養成了這個不良的習慣,兒子張文禮離家之後,他這個習慣就愈加厲害。他時時刻刻惦記著兒子,特別是兒子離家近一個月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也沒給家裡捎個信來,何況兒子又是他們張家三代單傳的獨生子,因此就更加惦記了。

——這對當時封建思想統治下的華夏農民家庭來說,這種掛念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雖說兒子臨走的時候跟大女兒張迎春打了招呼,張迎春將此事告訴了他,這次出門的時間要長一些,那也不能近一個月了不回來呀!

張寶順手將旱菸袋拿到手中,然後慢騰騰裝上一菸斗老旱菸,燃著一根洋火,盤腿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了起來,煙霧在眼前縷縷繚繞。

過了一會兒,也可能是感覺到冷了,張寶把棉衣前襟緊緊裹了幾下,然後自言自語地嘆息道“咳,要是老伴活著的話,那該有多好啊!像現在這樣睡不著覺,倆人面對面坐著還能嘮嘮嗑兒,說說體己話,可現在有話跟誰說呢!”

也可能是坐得太久了,也可能是屋子裡有些冷,也可能是年歲大了不抗凍的原因,張寶的身體在不時地抖,嘴唇有些紫,上下牙齒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像誰也不服誰似的直打架。

張寶乾脆下地穿上了鞋,到外屋灶坑燒火煮起豬食來。他一邊往灶坑裡放柴草一邊烤著火,幾袋煙抽完,鍋裡豬食沸騰了,灶坑裡的火炭漸漸旺了起來,他渾身上下的溫度也升高了,感覺全身上下熱乎乎的。

“爸,你起來這麼早幹什麼呢?”兒媳高榮麗披著衣服從西屋走過來問道。

張寶彷彿從夢中剛醒過來一樣,然後轉過頭來所問非所答地說“噢,你起來啦!天還沒亮,你起來這麼早幹什麼,趕快回裡屋去,小心著了涼。”

“爸,沒事。”高榮麗微笑著說。

“什麼沒事沒事的,趕快回裡屋去,女人的身子骨不禁著涼,著涼了容易生病……”張寶表面裝作生氣的樣子,心裡卻關心地說。

——是啊,張寶能不關心兒媳嗎?

他們張家傳宗接代的大事就落在高榮麗身上了,張家的香火能否旺盛,能否延續下去,跟她有著息息相關的聯絡。

張寶有著自己的想法——這種想法無時無刻不在他腦海裡縈繞,兒子張文禮跟高榮麗結婚近兩年了,一直沒現她的肚子生什麼變化,特別是剛才那一瞬間,他特別注視她的腹部——這是他不願做得事情,讓人看出來肯定會說他老不正經,但是祈盼孫子心切,也沒有別的辦法呀——她的身體還是那樣婀娜多姿,跟從前沒有兩樣,這就是他的一塊心病。

咳,要是老伴還活著的話,那該有多好啊!可以讓老伴跟她說說女人之間的私房話,可是自己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老公公,那些話在兒媳面前是沒法開口的。

天矇矇亮了,張寶盛滿了豬食桶,拎著走出了院子,到大門口豬圈邊開始餵豬。如果兒子在家的話,這頭豬早就該宰了。

在華夏東北的農村中,特別是天堂山腳下的三家子,有一種祖輩流傳下來的習慣,每年的冬臘月,家家戶戶都要殺一頭豬,如果哪家不殺豬的話,說明這家人懶得要命,那是被人家笑話掉大牙的,誰家有姑娘說死也不會嫁給這樣的人家,哪怕是生活再困難,也要養活一頭豬,因為這是一家人一年的油水。豬的板油煉成葷油,其餘脂肪厚的部分可以醃製成臘肉,這是家家戶戶必做的事情,其餘的就要根據自家的條件了。生活稍微好一點的留著過春節享用,一直到農曆二月初二龍抬頭;生活條件差一些的,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一部分換些錢,有的用這些錢買些過年用的東西,有的用這些錢給老婆孩子添置些衣服之類的東西,有的用這些錢用於平時置辦些油鹽醬醋之類的生活必需品。

——過日子嗎,都要細水長流。

“哎呀,我說老親家,大清早起來就餵豬啊!”不知什麼時候高長福走了過來,沒等張寶現他,他先開口說了話。緊接著高長福三步並做兩步來到豬圈旁,樂哈哈地說“我說老親家,這頭豬讓你侍候得體肥膘壯,來年的油水可沒什麼問題啦,哈哈哈……”

高長福的『性』格生來就開朗,不管心裡有多大愁事,在外人面前總是說說笑笑。張寶『性』格內向,平時少言寡語,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帶些文人氣質,幹什麼都專心致志,倘若讀過書的話,說不定能寫出一些象樣的東西來呢。

——張文禮說話的語調和氣質跟張寶的語調和氣質沒有兩樣。

張寶聽到高長福的聲音忙不迭轉過身來,但沒有吱聲,直到高長福走到近前說完上面的話之後,張寶用手指著正在吃食的那頭豬對高長福說“這豬長得不算大、也不算肥,成天給它這些東西吃,想讓它肥起來恐怕也肥不起來呀,好歹我們家人口少……宰了以後,一年的油水還不成問題。”

“這還不肥呀?”高長福豎起大拇指說“在咱們三家子來講,不,在咱們天堂山腳下這些村子裡來講,也是屈指可數的。”

“拉倒吧,老親家,你說話就能玄乎,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嘛。”張寶笑著說。

“我說得是實情。”高長福陪著笑說。“我說老親家,跟別人玄乎可以,跟老親家你玄呼,那不是老虎拉車——誰敢呢!只能是大青石落到碾盤上——石(實)打石(實)啊!”

“你呀,這兩片子嘴,到什麼時候我也沒有你會說。”張寶故意板著臉說“看起來,你雖然沒讀過書,但是,你從前跟著那些說書人屁股後轉,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在咱們同輩泥腿子當中,恐怕誰也說不過你,就是肚子裡喝過墨水的人,有時被你那些有勁的話說得啞口無言……你忘了,當年去城裡衙門告狀,那位叫朱佳仁的縣太爺被你質問的語無倫次,無言以對,兩眼直瞪瞪地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好命令衙役用棍棒給我們趕出來。”

“本來理在咱們手裡……咳,社會黑暗、勢態炎涼啊!沒辦法,這世道顛倒黑白,哪有咱們窮人說話的地方。”儘管一提起這件事,高長福就從心裡抱不平,但是,從他的嘴裡始終沒提起董保福的名字,怕說出來再讓老親家傷心。“這年月,只許他們州官滿山放火,不許咱們百姓在家點燈,現在想想不算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啊,可小鼻子跑來瞎鬧騰,這就更讓人氣憤啦……本來華夏人騎在華夏人的脖頸子上拉屎撒『尿』就夠咱們這些窮人喝一壺了,小鼻子不在東洋老家待著,跑到咱們華夏來湊熱鬧……我就不相信了,沒有人起來整治整治這幫王八犢子。”

“要有人來整治他們那就好嘍,否則,咱們就要成亡國奴啦!”張寶感嘆地說。

兩位老漢越聊越感到氣憤,高長福怕張寶氣大傷身,於是將話題又轉移回那頭豬身上,於是說“老親家,怪不得這頭豬這麼肥,你看它吃食狼吞虎嚥的,確實能吃,你剛倒進一瓢食到槽子裡,它‘呱唧呱唧’不一會兒就吃光了。我們家那頭豬可就不行了,像沒牙的老太太似的,吃食拱來拱去,聞著那些食就是不往肚子裡進,特別挑剔。咱們一年打下的糧食除去交租子外,剩下那點糧食給自家人吃都不夠用,哪還捨得給它吃,老親家,你說能不瘦嗎,說不好聽一點的話,瘦得比一條龍強不了多少。如果有老親家你這頭豬一半肥的話,那麼我早就給它宰了,何必還讓它活到現在呢。”

“說得也是,天氣這麼幹冷,養著也長不了多少膘,要是兒子文禮回來的話,我早就給它宰了,還能讓它活到現在,這大清早冷哈哈的,那還有心情侍弄它。”張寶邊說邊看著那頭豬吃食的樣子。

“文禮還沒回來呀?”高長福來的目的也有這方面的原因,想打聽打聽老姑爺回沒回來。

“咳,要是回來我還說什麼呢!”張寶嘆息道。“這孩子以前出遠門從來都跟我打一聲招呼,不知這次為什麼……”

“他到哪去了真沒跟你說嗎?”高長福不相信地問道。

“別說是我,就連跟你閨女榮麗都沒打一聲招呼。”張寶面部帶著生氣的表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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