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想來馮落塵又何嘗願意走上這條不歸路呢?若他只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長大後成為莫老的座下弟子,平平淡淡過一生也是不錯的,只可惜造化弄人才讓他被仇怨矇蔽了雙眼,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曹善從未見阿執有過這樣的感慨,他明白阿執不過是在嘆息這世道的黑白,埋怨那深宮的骯髒。
“你無錯,是是非非不都是自己選的,馮落塵能落得這樣的結局當真是極好了,至少還算體面。”
阿執很是認同這樣的說法,但總覺得這樣的後果讓馮落塵一人承擔卻也並非公平,馮易玄看似沒有錯,可他讓馮落塵歸京便是他最大的錯處。
想到這裡阿執竟有些為馮落塵感到不值,面容逐漸凝重,但這些話她還是不要在曹善面前說出為好,畢竟清羽幫是為大齊江山而存,曹善也許之後真的會肩負起從前仙老的重任。
思及此處,阿執悶了口酒,又道“對了,賀家案你派人再查一查吧。”
“怎麼突然想起來查這個案子?”
“萬花樓花魁名叫知搖,她兒時被馮落塵所救,之後一直為馮落塵所用,但馮落塵在攻城前棄了她,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是賀家的女兒,秦陰是賀家的家僕。”
曹善著實沒有想到賀家還有後人活著,心頭欣慰不已,“既然如此,那我便讓徐耀宗查一查吧。”
“嗯。”
兩人又有一句每一句的聊了許久,阿執即便雙腳依舊沒有太大的力氣,可精神卻異常的清醒,直到曹善將她背會房裡,她躺在床上也依舊無法入眠。
潼玉今日沒有再回來看她,只能是馮落塵在獄中又說了什麼讓他誤會,雖然決定放下,可當阿執想起他們二人之間如今這樣心中不免落寞。
隔壁院裡,潼玉自獄中回來便大醉了一場,耳邊裡迴盪著的全是馮落塵那些噁心的話。
獄中黑暗,潼玉進去的時候馮落塵是在一個最地下的密室裡,沒有窗戶,沒有獄卒,只有一把用鐵鏈栓住的椅子還有一堵玄鐵鑄成的牆。
馮落塵就坐在那椅子上,赤著腳,面目猙獰地盯著他。
“多年未見啊,張潼玉。”
那似笑非笑的模樣被散亂的絲密密遮擋,幽暗的光線下看去當真慎人。
潼玉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等他將要說給阿執聽的說出來,他根本不屑與他多說一個字。
“婉兒呢?她怎麼沒來?”
誰知馮落塵一聲親暱的“婉兒”竟讓他忽然全身緊繃,若他再多說出一次“婉兒”,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你給我閉嘴!”
這輕輕五個字,潼玉恨不得咬碎了牙吐在馮落塵那醜陋不堪的臉上。
“哈哈,我不過喚她一聲婉兒你就如此動怒,那若是讓你知道她與我同眠多日,你又會如何呢?哈哈哈哈……”
那譏笑的嘲諷就像是一陣寒風吹過,將潼玉從頭到腳的每一根汗毛吹得麻,腹下的傷口也好似不再疼痛一般,他現下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他。
門外凌才將這一幕看了個真切,潼玉右手漸漸成了爪狀,目光的赤紅就像是熊熊烈火般燃燒,匆忙之下,凌才這才開門緊緊拉住潼玉為馮落塵留了一命。
“兄長,陛下尚未親審,你可萬萬不可動怒啊。”
身為多年少閣主,潼玉的理性還是戰勝了一時憤怒,他奮力推開凌才往馮落塵面前衝去,他掐著馮落塵的脖子恨不得將他捏成個粉碎,顫抖的面容怒目定定對著他,道“我師父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一問倒是讓馮落塵猝不及防,喉嚨被潼玉緊緊掐住,漲紅的臉讓他還是帶著一絲獰笑對著面前人。
“……自然……是……被我……殺……”
“怎麼殺的!快說!!!”
“哈哈哈……他們師兄弟……都是被我……下毒……”
“胡說八道!!!”
看著潼玉也愈漸癲狂,又見馮落塵幾乎翻出白眼窒息過去,凌才從地上爬起拼出了全力才讓潼玉遠離馮落塵。
“兄長!你清醒一點!!!”
潼玉哪裡肯放過,掙扎著凌才的束縛又問道“我師父是何等人,豈是你這等小人說毒就能毒死的!你還不快說!”
那椅子上的男人本就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口乾舌燥,潼玉這一掐竟讓他咳了許久都沒有說出一個字。
凌才見狀不對,這才命人給馮落塵送了口水,他順了氣才慢慢道“莫語堂本就體弱多病只是你們都不知而已,我不過讓桃夭送了粒活血藥給他,沒想到竟這麼快就油盡燈枯。”
“那莫老呢,你是他一手養大的,他教你習武,教你做人,你對他也能下的去手?!”
馮落塵輕蔑一笑,反問道“若他從一開始就知我身份呢?”
潼玉此時也冷靜了下來,青白的面色被方才的怒火激的粉紅,他瞪著馮落塵亦反問道“他知道又如何,在他收留你的時候他就已經對你有恩,你忘恩負義,背師棄道,難道就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從前我也一直以為他是唯一那個真心待我好的人,直到他親口說出實情,我才明白,我在他眼裡不過就是一個馮氏的笑話,他教我禮義廉恥,忠孝悌義,可他自己呢?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做,那死的可是我母親啊。”
母親?
是啊,所有人都在指責馮落塵大逆不道,可所有人這都忘記了當年受到屈辱生下他的人是寧弦,是他的母親,即便寧弦已經不在那殺母之仇又如何能夠忘記呢?
潼玉頓時明白了馮落塵,只是他第一次為他感到一絲絲的愧疚,但想起白張曲三家的慘滅,他的憤怒又油然而生。
“你有理,你可憐,那我的家人又做錯了什麼?阿執的家人又做錯了什麼?馮落塵,你還不明白嗎?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你完全可以用別的方法報仇,可為何偏偏要走一條沾滿無辜人鮮血的不歸路?”
“哈哈,你在問我嗎?你可知,我母親原本是可以不用前來和親的,可偏偏就是因為仙老的一句話,大齊皇帝才下旨讓北狄王室用我母親做為和親公主的!清羽幫的人難道不該為我母親陪葬嗎?”
“難道清羽幫的人都該死嗎?那可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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