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雪色橫沙緲戍樓(二)(1 / 2)

小說:標銅 作者:平老爺

從太子河引來的河水順著護城濠將遼陽城團團圍住,這還是熊廷弼在任時主持疏浚的城防工程,冬日雪後的朝陽灑在結冰的河面上,映出一片銀光。,

三五成群的民夫在遠處的太子河兩岸鑿著冰,準備拉入城內的冰窖,城中的達官貴人在戰『亂』之餘並未忘記照顧入夏後的享用,讓人覺得建奴不過是疥癬之疾,大明的邊鎮依然是一派太平氣象。

今日一早,王星平一行便早早守在了肅清門的甕城之外。

因著戰『亂』的緣故,許多邊方漢民都移居此地,是以從廣佑寺一路行來,房屋鋪戶也已是鱗次櫛比,關廂這邊,早上入城的軍民更是摩肩接踵。

王星平所以沒有選擇北城的武靖門,而是繞遠從南城入城,正是因為方便,那神機庫正在肅清門內,一行人進城後很快便找到地方辦理完勘合,小六自引了管庫前去交接,王星平則與傅小飛、張國紀並兩個家丁一路打問來到了預備總倉。

總倉就在都司治南面,那條大街左右全是關內各地的商賈,安徽的茶商,川陝的『藥』鋪,蘇松的布行,家家在門口用挑高的龍頭木杆掛著顯眼的幌子,可能因為是外路商人的關係,是以即便是除夕,還有零星店家在開門營業,厚重的棉被掛在門口阻擋著戶外的寒流,便標誌著今日櫃上沒有休息,街面雪地上的車轍更是見證著此地平日的繁華。

街北口是遼東都司治的南門,門前廣場的三座牌坊高高矗立,左曰揚威,右曰振武,石制的立柱雕樑畫棟,最中間的一座大牌坊上則書著全遼闊寄四個大字,牌坊上一層厚雪彷彿給樑上的飛簷套了一頂絨帽。光看這街市景象和衙門臉面,很難讓人對遼東有風雨飄搖之感,王星平不禁也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莫要被這表面光鮮矇蔽。

沒花太多功夫,張國紀便找到了同鄉的字號程祥記,幌子下面一行小字經營南北貨貿。

並不起眼的門臉透著低調,此刻店門未開,門上貼著簇新的桃符,門角的彩妝也是熠熠生輝,一派年節氣氛。

輕敲了幾下便有一個老人開門,張國紀一番通名,很快便有一位三十上下的年輕人迎了出來,來人雖然一身棉袍,體態顯得臃腫,眼神卻透著精明老成,但也有著幾分鄉下人般的木訥,頗讓人覺得安心。

“憲臺兄,真的是你?”男子一見張國紀,即刻面『露』興奮之『色』,道“開封一別數年,不意竟在這裡相見。”

張國紀也有些不好意思,“還在家鄉時便時常聽聞令兄說起賢弟在遼東的事情,近日正好在遼陽公幹,便冒昧登門了。”

他見眾人都還在門口打堆,趕忙引薦道“這兩位是我如今的東家,來遼東辦些商貨。”

“王星平。”

“傅小飛。”

兩人見張國紀提起自己,施施然上前半步打了個拱。

“原來是王東主和傅東主,在下程相文有禮了。”程東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趕緊招呼道,“這天寒地凍的,快些進屋來吧。”

“那就叨擾了。”張國紀見狀,趕忙當作半個主人招呼起來,也不紹介那兩名家丁的身份,似乎覺得這程東主的眼力還犯不上自己多嘴。

在來之前,王星平倒是打問過這程相文的事情,張國紀得來的也多是傳說,還在老家時聽程相文的兄長提起過一些。,原本此人早年來遼東經商,生意不順折了本錢,便寄付在一家徽商處與人做些會計之事聊以度日,結果兩年前他撞了大運,靠著積蓄收購的一批廉價『藥』材,因為了時疫大大賺了一筆,之後又接二連三投機成功,漸漸生意便有了起『色』。

從張國紀告知的情形來看,這位程東主喜好投機,膽子也不最重要卻是恆有定『性』,就算折本破落,也不會怨天尤人,而是休養生息靜待機會。這樣的人有野心,也有行動的能力,倒是可以考察一番,說不定對這遼東的情報絡便能有所助益。

不過究竟如何還是看看再說。

這進得屋來,程相文也不拘謹,與那老伴當一起收拾起屋子,給客人安座奉茶,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是除夕,店中夥計與粗使婆子都已經回家去了,我在遼陽也無家眷,還恕招呼不周了。”

連家眷都沒有帶在身邊,王星平在心中又給了這位程東主一個行事謹慎的評語。

寒暄了幾句,便說到了生意上的事情。

程相文對商業倒是敏感得很,先便打問起王星平與傅小飛的底細,畢竟在年前專門到關外來的商人可不大常見。

“不知兩位東主這次來遼東是想要辦些什麼貨品?若是已有了章程我這裡倒是可以代為引薦。”程相文倒是老行事,料想若每個準備誰會千里迢迢跑到關外來喝風。

王星平看向張國紀,張國紀立即會意,“我們初來乍到,正不知遼東的行情,還要賢弟賜教才是。”

“賜教可不敢當,要說這遼東的行情嘛,無非是人參、貂皮和東珠這幾樣。”

但傅小飛對此卻並不感冒的樣子,“不知遼東的木材行情如何。”

“木材?”程相文粗聞之下有些疑『惑』,要說遼東的林子倒是不少,這遼陽城周邊便多的是,尤其是太子河的上游。但遼東的林子多是松木和杉木,並不是什麼名貴的樹種。若是營造所需多用的是西南和南洋的楠木之屬,就算造船所用杉木等品,南方沿海之地也不是沒有。

見程相文疑『惑』,傅小飛道,“只是代客商相詢,那客商指名想要遼東松木。”

“松木倒是不少,不過都在北邊林子裡,再說那些也不值幾個,就是輸運麻煩。”

“如今這邊落葉松木不知價格幾何?”王星平也問道,因為在這城裡城外他們似乎並未尋見專營大宗木材的店家。當然,他也只是一問,如今的遼東,元老院並未佔據口岸,木材如何外運還是一樁難事,不過行情先了解一些卻不會有錯。

程相文略想了想道“北邊林子裡松木倒是多,本地價格更是極賤,就算圍長四尺的大木,每丈也不過是兩三錢銀而已。”

“這麼賤?”

傅小飛這話倒將程相文給問住了,遼東地廣人稀,最不缺的就是無主的林子,那些逃難來的漢民,要在城外建屋,也都是自行去伐木,官府根本就不會去管。在本地販木材,大頭反倒是運輸與倉儲,單純砍伐實在是無本的買賣,只要肯下力氣便行。

但對於傅小飛來說,這卻是個很不錯的訊息,這木材雖有種屬之分,但單以價格論,同樣的杉木一類也比南方便宜了四五倍還不止,前提是能夠運得出來。如此看來,若在遼南或是鴨綠江一線開闢一處港口,倒是真能起到不少效用,而且鐵路鋪設也的確需要遼東的松木,看來回去以後是要打個報告讓濟州島有所行動了。

又聊了一陣木材,程東主自不會忘記他的本行,既然來了關外行商哪有不買些遼參的道理,不過如今遼參的產地幾乎都被努爾哈赤吞併,自然而然沒說兩句這話題便又到了建奴身上。

“也是可惜熊相公被『奸』人所害,不然遲早還是能夠打回去的。”

“哦?你是如此看的?”王星平道。

“這遼陽的百姓誰不是這樣想,去歲月,建奴攻瀋陽,要不是熊相公親自督陣,就憑那些嚇破了膽的孬兵能夠守住?今年要是建奴再來,我看就夠嗆了。”

傅小飛對此大感興趣,民間的訊息恐怕不會空『穴』來風,“你覺得今年建奴會來?”

“坊間都有傳言,且這事我們行商的最清楚不過,總有風吹草動的。”

這話倒是讓傅小飛會意,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無論是官軍還是建奴,要動兵都會牽扯到市場上的大宗物資交易,不過程相文能從這些現象加以分析得出結論,看來之前張國紀所言此人善於投機倒也不是全然靠的運氣。

“對了,新任的袁經略不是官聲不錯麼?縱然熊相公離任,想必也不會太過糜爛吧。”王星平見機又丟擲一個話題來。

接替熊廷弼的袁應泰倒也是個做事的,早年間在臨漳、河內兩縣任上修築河堤四十餘里,引沁河水入廣濟渠,澤被數縣,政績冠於兩河,在內政上是個頗有手段的。

程相文卻不以為然,嘆道“袁相公倒也是個好官,可卻不及熊相公果決,朝廷裡盡是些『奸』人掣肘,怕是也成不得事的。若是熊相公領兵,袁相公主政,倒是還可以看看,可如今嘛”

說到此他頗為惆悵,王星平自然明白程相文的意思,這位袁相公太仁善了些,所謂慈不掌兵

這一聊,不知不覺便到了中午,程相文是外鄉人,即便是明日正月初一也沒有多少門戶要走,是以今日不需另作準備,加之又見了張國紀,便執意要留眾人用午飯,囑咐老家人去後廚備了些臘雞臘鴨並一些土產,就勢擺出一張仙桌來。王星平與傅小飛也不推辭,反倒讓隨行拿出兩瓶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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