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李氏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少見的僵滯了會兒, 方才道“你再一遍?”
安國公也變了臉『色』, 肅容轉向沈復。
“夫妻『性』情不合,和離也不奇怪,京中這樣的事情還少嗎?”沈老夫人不悅道“你們怎麼這樣大驚怪。”
李氏並不看她, 置若罔聞, 只問沈復“幼亭,你。”
“都結束了,”沈復垂著眼睫, 面『色』慘淡“還這些做什麼?”
李氏皺眉, 安國公語氣加重,怒道“幼亭!”
“好了!”沈老夫人猛地將手中筷子放下, 重重一擊桌案“這是他們夫妻二饒事, 同你們有什麼關係?素日裡我管教的多,輪到自己了, 怎麼不知道以身作則?”
李氏冷然看她, 道“你閉嘴!”
她『操』持府上中饋多年, 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更不必是對著婆母,沈老夫人一時怔住,隨即顫顫巍巍的指著她, 向安國公道“好啊, 看看你的好媳『婦』, 這麼多年, 終於暴『露』出本來面目了……”
安國公見老母如此,只能轉向妻子,無奈嘆道“令娘……”
李氏平靜看他,道“你也閉嘴。”
安國公面『色』微僵,有些窘迫。
“幼亭,”李氏置之不理,轉向沈復,道“你。”
沈復嘴唇動了動,半日方才道“就是覺得彼此合不來……”
他勉強了這句,便停了口,不再言語,李氏冷冷看著,也不搭腔,沈安做賊心虛,更不敢出言,沈老夫人懾於兒媳『婦』此刻聲勢,少見的沒有頂回去。
“怎麼會合不來?”安國公皺眉道“你跟阿意情投意合,慣來令人稱羨,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年少夫妻拌嘴,偶然吵幾句,也是尋常,你是男子,更該照顧她才是,阿意是回孃家了嗎?去道個歉,接她回來吧。”
沈復聽他如此言,心中真如火燒刀鑿一般痛楚,悔痛交加,然而到了這地步,又還有什麼好的?
“吵得很兇嗎?”安國公見他不語,眉頭皺的更深,溫聲道“那便叫你阿孃同你一起過去,既向阿意致歉,也勸她回來。”
沈復只不言語,安國公一時也不知該什麼才好,李氏冷冷看他半晌,起身道“你隨我來。”
沈老夫人有意想攔,又怕惹她懷疑,悄悄同沈安對視一眼,目光中皆有些擔憂。
沈復隨李氏走了,安國公卻有些『摸』不著頭腦,望向沈安,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好端賭,怎麼就要和離呢?”
沈安心中忐忑,更不敢多言,只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
李氏進了書房,先自坐下,冷聲喝道“跪下!”
沈復並不猶疑,一掀衣袍,跪在了她面前。
“我問你,阿意現下在哪兒?”李氏低頭看他,冷冷道“越國公府距此不過一盞茶的路程,我若想去看,馬上便能過去,幼亭,你回答我之前最好想清楚。”
沈復合上眼,卻不言語。
“你不敢,你果然不敢!”李氏心中早有猜測,此刻見了,渾然沒有猜中的釋然,反倒愈心沉“你既不肯,我是如何也『逼』問不出的,我只叫你捫心自問,你可對得起阿意嗎?”
沈復心如刀絞,嘴唇顫抖幾下,顫聲道“是我對不起她。”
“好,你敢認就好。”李氏心中隱痛,眼眶燙,道“你是我生的,我最瞭解你『性』情,而阿意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對她的瞭解,同樣不必對你少。你今日這般作態,卻不知是做了多荒唐的事,我再問你,可還能彌補嗎?”
沈復倏然落下淚來,他道“不能了。”
李氏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又恍如是被抽走了半條命一般,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她抬手掩面,心中既恨且痛,一口銀牙格格作響“你到底是做了多麼蠢的事情啊……”
安國公與沈老夫人、沈安皆留在前廳用膳,只是過了大半日,桌上吃食都沒消減過多少,忽然有薩跌撞撞從外間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國公,老夫人!你們快去勸勸吧,夫人震怒非常,傳了家法,要將郎君打死!”
沈老夫人站起身,面『色』驚怒“她敢!”
安國公卻在其中察覺出幾分蹊蹺,焦急之中,有些狐疑“夫人通情達理,為何要這麼做?”
“夫人與郎君在內室裡話,沒人聽見,”來壤“至於原因如何,這便不知了。”
“你愣著做什麼,”沈老夫人氣的跳腳“還不快去攔她!”
沈氏最早的先祖曾是一名馬伕,後來隨軍征戰沙場,以軍功晉身,隨即起家,到前朝興起,又成為關隴門閥中的一員,安國公亦隨皇帝起事,長安建國之後,得了勳爵。
因先祖故,沈家世代相傳的家法,便是以銅為芯,麻繩為表的長鞭,用青桐油浸泡的粗糲堅韌,且有倒刺,一鞭子甩過去,隨即便會皮開肉綻,連肩背上的肉都能刮起來。
安國公幾人過去時,沈復已經起不了身了,冬日的衣裳厚重,此刻不只是見了血,連後背處的皮肉都刮起來了,血肉模糊,令人不敢直視。
侍從見狀,早不敢再動手了,李氏便親自執鞭,毫不留情。
沈老夫人嫁入沈家之後,從孫媳『婦』慢慢做到了老夫人,對於沈家的家法,一直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形,畢竟那也太狠了些,尋常子弟犯錯,打幾下板子,便是重罰了。
“你瘋了嗎?!”她見孫兒被打的去了半條命,心疼的險些昏厥過去,想也不想便上前去護住他,怒道“這難道不是你兒子?!”
“我沒瘋,我很清醒,”李氏擺擺手,示意侍從們退下,叫院中只留沈家幾個主子,目光一掃,鋒芒畢『露』中,隱約有些譏誚“我就是想看看,沈家人都生了一副什麼心肝,是不是心肺腸子都爛透了,見幼亭代人受過,連吱一聲都不敢!”
沈安聽得一僵,幾乎站不住腳,目光既怕且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