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時間,在忙忙碌碌中過去。
剛進十一月,整個遼西便撲簌簌地下了一場大雪。
臨渝更是下了一夜未止,城中積雪過了膝蓋。
臉色凍得白的中年文士立在雪中,肩上頭上覆蓋了一層雪。
但他依舊如松柏一般,挺直著背脊。
清癯的面上滿是堅定,望著前面緊閉的硃紅大門。
一直到午時?。
這文士顫抖著的身軀開始搖晃,幾乎要跌倒。
硃紅大門終於開啟了條縫。
一個穿著華貴皮裘,管事模樣的人,從門裡走出。
似是才看見這文士一般,訝然道“哎呀,先生怎的還在此處?”
“還道先生已經回去了呢!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中年文士,張了張嘴,卻現自己凍得舌頭僵,連話也說不出。
見狀,那個管事面上閃過一絲譏諷,喚來兩個僮僕,前來攙扶。
兩個僮僕攙扶著這文士往裡走,沒一會匆匆趕來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相貌堂堂,穿著沒有一絲雜毛的白狐裘,看著文雅而親切。
見了被兩個小廝扶住的文士,露出驚訝之色“於先生,怎如此模樣?”
管事道“於先生一直立在門外求見。”
年輕人驚訝道“為何不早告訴我?”
說著十分謙和地對文士行了一禮道“是湛之過。”
裝模作樣責備了一番管事後,不等中年文士反應,他急匆匆命僕人去準備火盆。
僕從們在堂間穿梭,很快坐在席上的中年人面前便多了兩個燒得正旺的炭盆,和一些乾果熱漿。
“於先生,請品嚐,這是臨渝特產,極鮮,暖身別有風味。”
這年輕人指著面前冒著熱氣的漆盞道。
被稱呼為於先生的中年文士,此時也緩和了一些,垂頭看眼前的湯盞。
黑底漆盞中,地下沉著一些菱形小塊。
熱氣升騰間,可以聞到一陣奇異的鮮香。
於先生卻絲毫不受這鮮香的影響,稍止住顫抖後,他從懷中摸出一紙文書。
上面蓋著鮮紅太守大印。
“某奉太守之命,前來督促臨渝清查人口,編戶齊民,不知蔣縣君……”
於先生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家父病重,實在無力起身處理政務,還請先生諒解。”
對他這推脫之辭,於先生下頜瞬間咬緊又鬆開,他繼續道“那今年的賦稅……”
問話再次被打斷。
“賦稅之事,不是早已送去令支?還要如何?”
說話間,這年輕人面上露出明顯不悅神色。
“臨渝近海,與中原貿易頻繁,怎會只有那點?太守府已下政令,當清查商稅,大公子莫不是要抗稅?”
於先生的質問,顯然讓蔣家大公子十分不悅。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去“於先生,宣未曾出仕,政務一竅不通,先生還是等我父親好轉再說吧。”
說完他直接站起身來“送客。”
隨著他一聲令下,於先生竟是被幾個健僕逼出了門外。
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於先生狼狽站了許久,這才氣得一跺腳,在眾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
臨渝城富庶,城池頗大,比起令支並不算差。
裡坊之間道路寬敞,雖街角仍然偶見凍死伏屍,但在這亂世已經算是安寧之地。
於先生一路快走,走了許久,才回到了驛站。
驛站中冷冷清清,驛中小吏冷眼看著他進屋。
剛一進屋,於先生的肩頭就披上了一件厚實的大氅。
一個面容堅毅的中年人,急忙將一個火盆踢到於先生的腳邊道“你何必如此認真?兩個隨從也不帶。”
“也不怕蔣家把你給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