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妃郎通私冷宮鴆殺 御人弄怨天牢魈臉(下)

小說:漢宮鬥紀 作者:費世正

食其揮手讓獄卒停了對籍孺的狂抽,這時候,另外一組兩個獄卒已經將那山魈的整個臉皮頭皮都被活生生剝了下來,血腥氣熱騰騰地刺激沖鼻。到現在,籍孺突然明白過來,會有一場什麼樣的災難要落在自己的頭上,因為,這些獄卒正在將這一張鮮活的山魈的臉皮和頭皮蒙在他的血肉模糊的頭上。立刻,籍孺整個被竹枝刺條抽打得血淋淋的頭顱一陣鑽心劇痛,就和山魈的臉皮粘合在一起了。籍孺終於徹底明白他這是要被換臉了,因為新鮮血肉的猴子山魈頭皮,強行蒙在自己新鮮血肉的頭臉上固定起來之後,就會粘連,長時間粘連就會長在一起,就像樹木樹枝嫁接的原理一樣,融合後長在一起,至於是不是自己的身體組織,排斥不排斥,那是沒人管他死活的,那樣一來,自己將來就會是一張山魈的臉了,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他慘叫起來,哀求食其道“大人你別這樣,你不如殺了我,殺了我吧······”食其根本就不聽,讓人把那隻山魈的頭皮臉皮,連同血肉毛皮蒙在籍孺的體無完膚的頭上,再用繃帶固定好就走了出去。就這樣,籍孺臉上的猴子皮毛,隨著時間由開始的劇痛到刺癢,再到長一起不痛不癢地成為天然一體。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食其最後來檢驗了一下效果,動手一撕籍孺頭上的山魈猴子皮毛,只聽得籍孺痛得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這說明他們已經長好了成為一體了,也就是說,靠臉的美少年變成了山魈猴子臉,這是怎樣極致的懲罰啊。

一個月明星稀的午夜,籍孺被人抬了出去,囚進車裡一路行去,然後被扔在驪山腳下的荒野上。當他步伐踉蹌要離開的時候,聽得一個暗啞的聲音道“奉皇后旨意,你就這樣離開,勢必還會成為遺漏的禍害,還是完成最後的一道量刑再走。”籍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聽得一聲脆響,自己的右腿被人折斷,他痛得暈了過去,最後一眼看到那些人已經扔下他一窩蜂離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看看遠處的驪山,向前爬行找到一根樹枝做柺棍,一瘸一拐走到了一條小溪。當他看到水中自己的倒映的影子時,他被自己的山魈猴子臉嚇得“嗷”地一聲,又轟然倒在溪水裡,突然他的耳邊想起了驪山山神神祠的鐘聲······

這天,一騎絕塵出了長安宮闕,他是呂后派出的使者,呂后在他的囊中錦書裡歷數了傅夫人和皇帝男寵籍孺私通的大奸大惡。還用外交措辭苦苦地表達自己這個做皇后的是如何宅心仁厚對待傅夫人,只不過是讓她去冷宮反省幾天,傅夫人硬要鬧得雞犬不寧,所以,身為國母,自己只好肅反宮闈規矩,用鴆酒送她風光走了,後事是嚴格按照禮法辦的,就是傅夫人那升上天界的亡魂,見了神靈也沒有二話說。至於那個籍孺更不是東西,正要將他下在天牢裡,他竟然早就身懷邪術,能夠蠱惑土遁,就畏罪潛逃了云云,反正最後她強調,現在京城也好,宮廷也好,那都是風清氣正,形勢一片大好,請皇帝安心在外平叛。

呂后辦妥了這一連串自己的得意之作,正在自己的長信宮中背手屹立,心中猜想皇帝這一次又肯定會像先前自己做主誅滅韓信、彭越那會兒一樣,對自己私下裡心存感激。那樣一來,自己總算可以壓制戚夫人,震懾宮中的其他諸夫人、嬪妃命婦、媵嬙御人等人。這樣一來,自己兒子的太子之位也能更加牢靠一些。她多日來的心中陰霾一掃而空,自己輕鬆了許多,心緒一好,畫窗之外,便是春光無限旖旎,便想到了該將自己收拾打扮一番,立刻,招呼宮女替自己沐梳妝。

就在呂后沉醉在花香鳥語的愜意時候,淮南來使偏偏在這時候不合時宜地回京來先就謁見她了,接下來如同一聲晴天霹靂,讓她一下子跌坐在地。原來報來的是,皇帝在庸城戰場被黥布射中舊傷之處,救治不得,已經駕崩了。呂后眼前金星亂舞,天上的太陽頓時就變成了暗紫色,她嘴唇白,徹底地崩潰了。正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第二個急報來了,這個人是從淮南迴來的6賈,只見他人還未到,聲音就先到了,一路狂呼道“皇后娘娘,天幸!天幸!皇帝隨後救過來了,現在暫時沒有了性命之憂,但是傷勢危殆,還在昏迷不醒之中,十分,是十二分的嚴重,”呂后一下子蹦了起來,剎那間就是淚流滿面,一把抓住6賈的手,大聲問“皇帝是真的緩過來了嗎?”

6賈急急點頭,呂后叫一聲鴻蒙上天,叩謝了神靈,大聲再問“現在皇上的情況怎麼樣了?”6賈回道“皇帝因為被逆臣黥布射中,正巧傷到以前在滎陽大戰中被項羽射中的舊創傷位置,所以,新舊創傷一起作,一度沒有了鼻息和心跳,太醫、群臣以為皇帝駕崩了,急報回長安,正要三軍致哀奉孝,天佑大漢,皇上又得以緩了過來。不過現在也是時好時壞,一大半時間昏迷,只是偶爾一陣子有意識清醒。”呂后追問道“難道沒有讓隨軍的太醫趕緊治療嗎?”6賈道“太醫們天天伺候治療,晝夜不息,只是現在逆臣黥布賊勢如火如荼,現在又在興兵攻打皇帝行宮所在的蘄縣臨近的竹邑、相縣,為了不影響三軍士氣,不助長叛賊更加猖狂的氣焰,我們現在還在封鎖訊息,對外說是皇上啥事兒都沒有,在靜養,但是這樣一來,雖然是暫時震住了形勢,也不知道能矇住實情多久。”

呂后站了起來,毅然道“本宮立刻就去淮南戰場,這就去安排一下京城和宮掖中的事兒,請少傅趕緊替本宮去找張良來,對他說不管他是在怎樣的辟穀修煉,為了拯救漢的大廈將傾,一定要出來隨本宮星夜趕去淮南戰場,這大事兒一切就託付給6少傅了。至於京中其他的事兒,本宮會委託丞相蕭何,輔佐太子主政,我們立刻就預備出。”6賈趕緊站起來喏喏,直奔張良的府邸去了。呂后則是雷厲風行地飛一樣趕往太子東宮大廈宮,同時,讓審食其去丞相府通知蕭何,用十萬分火急的急令,讓他立刻趕到。

呂后和太子剛剛在大廈宮坐定,她就將自己要出京奔赴淮南戰場,面見皇帝的事兒略加交代,就見蕭何乘馬趕了過來。呂后開門見山直接交待道“丞相,形勢現在你也知道了,皇上在淮南和黥布戰鬥爭鋒的時候,被他射中舊傷,傷勢十分危殆。而現在這個時候,黥布還在攻城不止,因為怕影響士氣,怕黥布得悉這個訊息更加猖狂,所以暫時還在封鎖訊息,但這是不能長久的。所以,本宮決定起用留侯張良,和本宮一起立刻離京,連夜趕往淮南戰場,京中宮中的事兒,就委託丞相輔佐太子去主政了。”蕭何拜倒在地道“臣老無能,沒有隨皇上親赴沙場征戰,深感慚愧,老臣願意上前方和皇上一起討逆。”

太子勸道“丞相休要這麼說,現在形勢危機四伏,戰場和京城是一樣重要,越是時局瞬息萬變,越要安定大後方為基礎,你就依照母后的意思來辦吧。”呂后看著兒子,欣慰地微微一笑,點頭稱是。這時候,蕭何不再說話,突然想起了什麼,渾身一震,對呂后道“現在皇上身負重傷,營中太醫延醫沒有多大起色,臣以為得趕緊找良醫根治才對。這會兒,臣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正好可以隨皇后去淮南為皇上治療,巧的是這個人還正好被我養在府中。”呂后聽了,突然激動起來,道“這可不是天佑大漢嗎?不知道丞相所言的這個高人是誰啊?”蕭何拱手道“此公姓許名負,深諳相人之術,能洞悉過去未來,通靈天地鬼神,以前在魏王魏豹國中曾做過太僕,薄夫人也認識他,其實他的名氣可大了,海內聞名,想必皇后也略聞一二,”

呂后聽完,面露喜色道“這太好了,本宮早年就曾聽說他是海內高人,不曾想被丞相收在府邸,好,本後即刻就讓人去請他一同去那淮南重用,丞相趕緊去安排吧,”蕭何一聽自己舉薦的人,能被皇后賞識,鬆了一口氣,就要起身去安排許負同行。太子卻反對起來,質疑地道“父皇是受了箭傷,怎麼讓術士一同前往?他們又不能湯藥針灸,去有什麼用呢?”呂后馬上就斥責太子道“你父皇重傷,現在千方百計延醫,也沒有多大的起色,丞相推薦術士,再配合醫家一起治療,那效果不是更好嗎?你就勿要多言了,自己忙去吧。”說完,就勒令自己兒子下去,責令蕭何火去請許負。

不多久,許負就被蕭何請來,幾乎與此同時,張良也到了長信宮,等到他看清了皇后請來了的是術士許負,馬上就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呂后一見張良來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趕緊將淮南戰場的最新戰報說了一篇,說到皇帝被黥布射成了重傷,一度沒有了氣息被認為是駕崩了的時候,頓時,氣息哽咽。張良回道“皇帝為國事殫精竭慮,親冒矢石,而病臣不得隨從出力,實在是羞愧能當啊,既然局勢已經到了這一步,臣一定會共赴國難,萬死不辭。”皇后拭乾淚水,接下來寬慰地道“現在好了,雖然局勢緊張,皇上的傷勢不好,但有了從長安後續組團去的太醫們精心治療。還有丞相有心推薦的高隱許負,馬上就會隨本後一起出去淮南,他能相人禍福,洞悉過去未來,通靈鬼神,還研習醫道,他們一起力,皇上定能吉人天相,渡過難關的了。”

呂后說到這兒,許負趕緊出來見禮,張良趕忙回禮,雖然是心事重重,也不好說什麼了,於是,呂后略作安排,就和張良、6賈、許負,在大將軍丁禮的護送下,離開長安,太子和丞相親來送別,這一行人連夜在滿月的霜光之下,車馬過了灞橋,往東朝函谷關馳騁而去。

呂后一行在馳道上被星戴月,晝夜兼程,終於趕到了劉邦所在的蘄縣,而就在這時候,形勢更加嚴峻。此時,黥布親自出陣輪番進攻漢軍佔領的蘄縣門戶竹邑,漢將曹參率部將季布、柴武、田吸殊死拼殺,兩軍不分伯仲,出現了拉鋸戰,這時候正在為爭奪城池鏖戰正酣。這一天,被連日相持不下戰局刺激得雙眼血紅的黥布,回到了營中,一時鬱悶,脫盔卸甲,大吼一聲“拿酒來!”眾人一見大王戰罷歸來,雖是天時還早,也就沒有在意,抬出大酒罈子。

黥布高摯酒罈,仰天鯨吞牛飲,將一罈子盡數喝了一個底朝天,鬍鬚上盡是滴滴瀝瀝的酒漿,霎時間,雙眼血紅,形同狻猊,迅疾如風地被了甲冑,大吼一聲“取我的大斧鉞過來······”說完,腳步沉重,踉蹌亂走。副將肥洙一聽,驚詫地問“大王,你穿戴盔甲,還要讓人拿來大斧鉞幹什麼去?”黥布仰天大笑道“我要打進竹邑城中取漢將曹參的‘九斤半’稱重。”肥洙一聽,頓時就嚇蒙了,一把扯住黥布勸道“大王醉了,路都走不穩,如何去廝殺,豈不是去玩命麼?曹參是皇帝麾下數得上的大將軍,你去取他的‘九斤半’又是何物啊?”黥布大聲回答“‘九斤半’就是頭顱,你就將衡器預備好,回來就稱重,你休要嘮叨攔住,要不然不是曹參就是你,”

說完就將做勢攔阻的肥洙一把推得丈餘開外,肥洙哪敢再惹他,趕緊躲開了,黥布上馬,叫一聲“擂起戰鼓,隨本王上陣廝殺。”淮南軍中得令,擂動春雷一樣的鼙鼓,三軍齊聲吶喊助威,形同山呼海嘯,淮南軍這邊一見自己的大王醉戰沙場,那氣場天煞一樣,好不振奮,大將軍梁父侯沛嘉、莊不識即刻隨他出戰。黥布雙眼寒光凜凜,也不問名號,看準大將軍曹參的旗鼓,直接開幹,驅馬旋風一樣掃蕩殺來。漢軍陣中主帥曹參一見黥布瘋虎一樣殺來,趕緊大開竹邑城門,戰列布陣,就在這時候,黥布和沛嘉浙江潮一樣席轉而來。

在曹參馬前的的部將宋昌和田吸,迅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兩人兩支長戈交叉成了一個防禦門,黥布面對這兩個人絲毫不遲滯腳步,在馬蹄聲中,濺起的黃塵沖天而起,三個人迅絞殺成一團,聽得一陣金鐵錚錚脆響,田吸的長戈被折為兩截,自己被黥布的斧鉞挑起扔了出去,摔布袋一樣拍在地上。黥布大斧鉞的餘力,轟然一聲猛擊在宋昌的馬腰上,那馬轟然一聲跌倒在地,將宋昌甩出去丈餘,手中兵器也沒了,抱頭鼠竄逃回陣中。田吸被摔了個天地倒置,正要爬起來,被黥布趕上,一斧鉞揮過去,血濺數十步,殞命當場,級也被硬生生砍了下來。

曹參轉眼間就被黥布鎖定,曹參的兵器是一杆又長又大,當時最先進的鐵刀,較之於黥布的斧鉞,是一重一輕,靈活見長,力量不足。但是,黥布是一個強勁聰明的對手,他用最簡約的招式化解了曹參的靈活繁雜的動作,將自己化身成一尊穩如山嶽的石頭翁仲,終於,將曹參的大刀壓在自己的斧鉞底下。曹參沒有辦法,只有用盡洪荒之力掙脫,兩人就這樣較勁上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曹參一雙臂膀漸漸麻木,臉上的汗水都成了細流涓涓,然而身為居功天下第二,武侯居功天下第一的大將軍曹參,當然不是浪得虛名,不過這會兒是打心眼裡服了黥布。但他的心理沒有垮塌,他在最後的拼命中,凝集生命的老底子那一點潛能終於爆。忽然,他虎吼一聲,卸去黥布的巨力,刷刷數刀,殺得黥布寒風撲面,突然,城中的漢將季布、柴武死命殺出來救應,使他在佔得優勢的短時間裡,率軍回頭退去,棄了竹邑城。

黥布就這樣又從漢軍手裡奪回竹邑城,淮南軍一擁而上進了城,命部將莊不識屯駐,自己率軍將曹參的漢軍追擊數十里,酒力作竟然在馬上酣然大睡,鼾聲大作,肥洙、沛嘉這才作罷,得勝唱著凱歌回城。接下來,黥布乘勝率軍進襲相縣、蕭縣、留縣,將這兩座城又從先前漢軍在相縣、會甄大戰中收復的手中奪回,一時兵威大震,如同燎原烈火,赤焰熾天。

再說那曹參大敗,往那蘄縣棄城而逃,一身汗變成血汗出了,撿回一條命的宋昌在遁逃中,慶幸道“若不是將軍神勇,我們這一支齊軍就逃不出來了。”曹參聽了突然哭了,道“我哪是什麼神勇?那是透支命底的法子,只要黥布明白了過來,再拖我一會兒,我就要殞命在他的斧鉞之下了。”說完,曹參病懨懨元氣大傷,逃往皇帝的大本營蘄縣,這時候,從蕭縣、留縣敗回的陳平、傅寬、靳歙、王吸、薛歐6續潰逃回了蘄縣,立刻,局勢如同黑雲壓城城欲摧,漢軍上下陷入焦慮無望的深淵。

這時候的蘄縣行宮,更是成了絕望的焦點······,也不知道這一場漢和淮南軍的血戰兇吉如何?也不知呂后一行能否給劉邦帶來怎樣的生死轉機?也不知道張良臨危受命於漢難,會有怎樣的力挽狂瀾,精彩紛呈?預知後事如何,敬請閱讀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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