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刑天燈留侯脫誅仙 狎宮主漢皇遇非人(下)

小說:漢宮鬥紀 作者:費世正

這個結果出人意料,但同時也合乎情理,一時間浮生眾生相畢備,可對於當事人張良自己來說,反而是更出奇的平靜,如同處子,這令所有人駭異不已。一邊的6賈悄聲問陳平道“異姓王差不多盡被殄滅,怎麼現在又封起來了?看留侯該怎麼辦?看他的樣子不對勁啊?”陳平暗笑道“他太對勁了,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皇帝今天封他為吳王,本心就是不封,是試探,是對昨天張良冒失的惱羞,這一切,張良早就洞若觀火,你接下來看吧,實情是張良醒來,我們都睡去了。”果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張良淡定地走出朝班,朗聲應對道“吳地、會稽郡乃是項羽脈之地,項王餘烈猶在,假如沒有富有魄力的壯王來填這個地方,劉賈的悲劇就會繼續重演。臣乃文候,讓臣鎮守藩籬,只會貽誤國事,陛下不如問諸群臣,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明明是張良將套在自己身上的包袱取下來,順手甩給大家,只是聰慧敵國的張良做得不露聲色,而且,讓那些順手撿來的人,反而以為撿了個大便宜,欣喜若狂。樊噲粗嗓門應道“留侯說得太有道理了,我們好不容易平定了南方,一定要找一個強力,又是皇上族人的人選來坐鎮,那才叫南昌啊。”

這一席話說的皇帝不住點頭,樊噲突然又誇張的地起來,道“皇上諸位王子年少,暫時難當藩國的大任,但是,皇兄合陽侯劉喜之子劉濞可以啊,有氣力武藝,又是皇上和太子諸王子的手足,這一次淮南之戰還救過陛下性命,他要是做了吳王,一定不負皇上所託。”聽到這兒,劉邦會意,頻頻微笑,取來地圖來看,應道“這主意可行,那就封他三郡五十三城做吳王吧。”

劉邦讓夏侯嬰宣召劉濞進來受封,頒佈符印,劉濞受寵若驚,拜舞在丹陛前,感激涕零,道“臣感陛下昊天大恩,受封藩國,日後理當慷慨赴國,粉身碎骨以報皇上的恩義。”說完,頂禮再拜,然後,轉身要回朝班,不巧露出自己一個老大的後腦勺來。突然,劉邦渾身一震,用低沉而又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皇賢侄請留步,朕有話要與你講。”劉濞聽了渾身一震,收住了腳步,怔怔地凝視著皇帝,劉邦走下龍椅丹陛,直言道“朕來相你,你面相正面長得有嚴肅端正的氣象,背面卻長有反骨,猶如養虎為患,這吳王封不得。”

一邊的張良聽得分明,拱手道“天子無戲言,一言如九鼎,不可失信於天下,業已拜王,不可反覆也。”聽到這兒,劉邦沉吟良久,最後終於定了,他撫摸劉濞虎彪彪的的項背,長嘆道“朕略通易理,也能略推窺探未來,漢後五十年,東南重新有變亂,難道是你嗎?然而,天下同姓是一家,更何況朕與而父本是一奶同胞,你又有救駕的大功,長得膂力強健,故朕不忍心虧待毀約不封你,你······”劉濞聽了頓,痛哭流涕道“臣不敢,蒙皇帝齊天洪恩賜國封為吳王,臣誓言生生世世為漢臣。”劉邦聽了親自扶起,也就不再追究了。

張良一見吳王已經封了,這才上前拜倒,道“臣家世一直輔佐韓國,家父以上三代人都是韓國的國相,及至韓國被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國報仇復國,博浪沙刺強秦始皇帝,天下震動。到了後來,追隨陛下入關效命興漢大業,正所謂以三寸舌為帝王師,封留縣萬戶侯,此布衣之極,於臣足矣。以前臣幾次學辟穀,都被國憂不得已間斷,今陛下大業已定,天下暫時無大事,臣本道家,願棄人間事,追從赤松子遊歷,道引輕身,以延病體,請陛下開恩成全。”劉邦玄思,然後答應道“好吧,朕答應你,也答應你對朕的忠言一一聽從,我們明天就回長安,子房就隨朕回去,你這次跟我一起回長安後,不到萬不得已,朕保證一定不會再拿俗務官司來影響你,放歸名山林泉,鶴鹿逍遙去吧。”張良這才拜謝退下。

第二天,劉邦留灌嬰在南昌縣善後,敕令新長沙王吳臣、其他的諸王率其文武歸國,自己率大軍,帶著管夫人往西北凱旋迴長安而去。正所謂,

漢高建業南昌宮,

從此餘生難再南。

長安闕下風雨旗,

走馬江西月明灘。

劉邦和文武群臣率大軍凱旋歸來,令將軍柴武作為急先鋒,快馬先回長安報捷,同時大張旗鼓佈告沿途的郡縣,道是海內最大的賊酋英布已經被平定,處了點天燈的極刑,級被醃鹹魚一樣醃了,拿回長安警示天下。柴武走得急,那匈奴馬日行八百里,早到了長安,捷報皇后、太子和丞相,滿城大喜,大慶得驚天動地,從灞橋開始,一直到長安宮,蕭何和張蒼親自監督,搭起彩門,遍地都是香花流蘇,安排百姓萬人來迎,等待皇帝凱旋大軍一到,就鼓樂絲絃,由太子和丞相親自迎至遠郊。

劉邦的大軍,每行軍到一郡縣,就會指派快馬馳騁長安報道行程,隨著大軍離長安越來越近,氣氛也就越來越濃,整個京城的小激動慢慢厚積。這一天,大軍到了藍田縣,眼前就是出產天下著名玉石的藍田玉山,已經是終南山一脈了。劉邦在馬上問起行程,陳平答道“已經到了藍田縣,馬上就要到長安了。”劉邦笑起來道“這不是到家了嗎?好了,大家策馬加鞭,我們立刻就趕回長安了。”正在劉邦傳令之間。忽然,官道上,松風呼嘯,群山萬壑,猶如千軍萬馬擂起戰鼓催徵,這時候,劉邦心氣正高,不由得意氣風,高聲長嘯,道“天公知道我軍凱旋,用大風壯我軍威,太好了!”

就在這時候,劉邦忽然聽到一陣鍾鈴之聲,在馬上順著那聲音凝神審視,眼見得遠遠的山嵐影中,有一座宮苑樓臺。才知道那聲音是殿宇屋角簷頭的佔風鐸在齊響,也就是風鈴的前身,銅鐵玉片相敲,如同鐵馬錚錚,驚異道“前面不就是前朝的行宮鼎湖宮和御羞苑嗎?傳朕的命令,今夜不走了,就再次宿營紮寨,朕要去鼎湖宮走走。”於是,傳令下去,大軍休兵紮營,麻利的搭起營帳,就在此玉山之前大川上屯駐。這時候,劉邦見安置得差不多了,興致很高,就要去鼎湖宮遊玩,曹參勸道“鼎湖宮是前朝秦的行宮,現在歷經戰亂,雖然是有人主持照看,但殿宇有些頹廢,國亡之地,怕有不吉,又怕到了晚上,皇上還是不要去了吧?”

劉邦一聽,頓時生出豪氣干雲,道“朕入關的時候,曾在此制定約法三章,然後馬踏秦闕,也沒有見過什麼不吉敢來驚擾?現在不過是故地重遊而已。如今朕縱橫海內,誅滅黥布得勝回京,擁軍數十萬,猛將如雲,神鬼為之驚悚,何懼一個前朝的廢宮?點起文武群臣,隨朕腳踏強秦宮闕。”說完,點起樊噲、周勃、夏侯嬰、叔孫通、陳平,頭也不回地就要去造訪鼎湖宮。秦亡之後,處在藍田縣的行宮鼎湖宮和咸陽各宮殿的命運迥異,因為在咸陽的遠郊縣,所以,躲過了項羽“楚人一炬,可憐焦土”的災難。漢開國以後,因為是前朝的行宮,在劉邦的潛意思裡還是不吉的地方,但是,他身為天子,當然會學天子的大度,善待前朝遺物遺民,這是,作為行宮住是不可能的,便改為神祠,供奉華夏大母華胥氏,用秦時代的方仙道道人主持,讓朝廷還給他們祿米,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免得行宮沒有人氣,最後坍塌。

劉邦先使傅寬去通知宮苑裡的方仙道人,道是漢天子南征反王黥布,凱旋迴京,途徑舊宮,過來觀瞻,祭祀神只,讓他們早做預備,肅清宮裡面的隱患閒雜人等,同時也是告訴他們不用慌,對他們人畜無害。接下來,樊噲的大軍迅佈防了宮苑周圍,立刻是水洩不通,戈戟的叢林,讓烏鴉也飛不進來。最後,宮苑的主持下令大開三門,親自盛裝出迎皇帝的蒞臨。

劉邦率夏侯嬰、周勃一路呵斥清道,威勢赫赫到了正門,只見那主持親率十來個弟子,雜役護院,恭迎出正門外。突然,劉邦看見那當頭的主持,乃是一位方仙道女道官,面目慈善,恍如牡丹雍容華貴,身著羽衣,渾身上下猶如皓月清輝,不亢不卑,有一股不可狎侮的高貴氣質。

劉邦聽得一聲溫婉莊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鼎湖宮主持方仙道坤冠彩玉,率同門恭迎皇帝蒞臨,臣等恭祝皇帝萬壽!”劉邦笑道“朕征討東南黥布,凱旋迴京,途徑鼎湖宮,來致敬祭祀神只,也來看看你們。”說完,對夏侯嬰一揮手道“將祭禮貢獻上來吧。”夏侯嬰和周勃等人讓士卒將箱籠抬了上來,夏侯嬰宣佈道“祭禮是黃金十斤,金玉神器十對,三牲犧牲各一件。”劉邦笑道“朕征戰經年,一直都在軍旅中,禮數有不周,先行致敬,後面回到長安之後,朕還會有獻禮來,先請宮主笑納了吧。”彩玉趕緊率眾人致謝,朗聲奏道“謝皇上齊天洪恩,請陛下進宮,酬謝神只。”

劉邦便整肅衣冠,恭恭敬敬地進入神祠,來到華胥大母神像前,頓時鼓樂齊鳴,絲竹管絃,大鳴大放,彩玉主祭,叔孫通主禮,劉邦捻香,率群臣三拜九叩華夏主母華胥夫人。劉邦拜祭完畢,引入後堂,好一個鼎湖宮大堂,極盡豪奢,雕欄玉砌,殿堂上不盡的軒昂,上仰藍天白雲,一匝夭夭花樹,松蘿翠竹,滿架子都是懸掛的紫藤蘿,珠串一樣迎風搖曳,恍然是仙境一般。劉邦連年來生死征戰,在刀尖舔血,驟然間到這洞仙醉人的美景,頓時就心曠神怡,恨不得放歌一曲。這時候,彩玉讓女弟子們獻花果來,都是青翠欲滴,五彩斑斕的果品,讓劉邦幾乎忘了這是在人間一樣。

滿眼的富麗堂皇殿宇,花團錦簇,環繞一個個羽衣霓裳,鶴氅蝶袂的方仙道女冠子們,讓劉邦心旌搖曳,將剛才拜大母神時的敬畏之心,忘了一個一乾二淨,偕同依偎身邊的管夫人,在彩玉的三請之下,高坐明堂,生出無數的享樂邪念出來。一邊在和管夫人狎暱,還一邊肆無忌憚地在定定地看彩玉和她的弟子們,天啊,那是上有仙人啊。宮主分明有皇家風範,落落大方,而又讓人不敢冒犯,這可怎麼辦?劉邦盡力壓抑心中的不端邪念,內心在暴風雨一樣搏鬥,最後他沒由來低聲嘀咕唸叨道“朕為帝王,九五之尊,眼前有佳麗而不能相親,雖活三百歲,又有何用?······”便對彩玉道“你是鼎湖宮宮主,又是御羞苑苑主,是前朝遺民,是秦時代的宮廷人粹,和咸陽宮有千絲萬縷的聯絡。朕聽說你們宮裡深得前朝皇宮御樂的精髓,能演奏《均天之樂》,宮主你能舞韶樂舜舞,就是孔子在齊國聽了,三個月不知道肉味的那個,怎麼樣?你來領舞一場,讓朕見識一下,以慰問朕的戰鬥勞苦吧。”聽到這兒,管夫人對皇帝撒嬌道“陛下,快點讓她們歌舞,臣妾也要看,我還要學,將來在宮中,私下裡為皇帝娉婷妖嬈。”劉邦聽到這兒,催促彩玉道“宮主你看,我美人也要學,你就不要吝嗇技藝了,朕還想請你進宮,教習我的宮室美人呢。”

聽到這兒,彩玉一臉的恭敬不見了,勸諫道“陛下,臣等現在不是秦宮人,是陛下的方仙道女冠子,虔誠伺奉中國婆婆華胥母神,安能在皇上面前歌舞,致陛下為不敬。”劉邦脫口而出道“這沒啥,剛才神堂肅穆,現在背離神堂朕想輕鬆一下,有什麼不對啊?”誰知道彩玉此時一臉寒冰,斷然決絕道“臣等是方仙道人,斷難從命,請陛下收回這個成命。”聽到這兒,劉邦雖然是面不改色,但心裡已經老大不開心了,鼻子哼了一聲,一邊的陳平馬上就忍不住了,道“皇帝是四海的人主,海內人人遵從,宮主不過是鼎湖宮主持,方仙女道,讓你領舞侑神之舞,合情合理,你豈敢違逆聖上之命?”

彩玉被陳平一番質問,那是理屈詞窮,神權低於皇權,自古以來在中國都是這樣的傳統,中國人是不容許“哈里”的。到了這時,彩玉滿臉粉紅,惱羞異常,失態道“陛下,何必要逼人太甚,就算是天子又能怎麼樣,本宮主我還是······”還沒等彩玉把話說完,突然,他身後的弟子班裡衝出一個人來沒打斷她的話道“陛下,臣深得鈞天之樂要旨,深得韶樂舜舞的精妙,我比宮主強多了,還是由我來為陛下歌舞吧。”還沒等劉邦反應過來,更不等劉邦搭話,那人已經如夢中精靈一樣,飄逸進了堂中翩然起舞起來了,好歌舞,時而如白蓮遺世獨立,時而如驚鴻翩然凌空,時而如一道飛煙掌中輕,這一幕看得劉邦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叫一聲“好。”喚來堂上一個滿堂彩。

此時,天色已經晚了,暮色蒼茫,一輪皓月漸漸升上東山。整個宮中的女方仙道一見此狀,立刻沉寂片刻,自地各執樂器,突然樂聲驟,管絃和聲,鼓吹齊鳴,恍然百鳥朝鳳,上至萬丈清冥,下抵茫茫碧海,仙氣嫋嫋,眼前不停有祥雲浩蕩,太清靈霄仙姬繁複婆娑,這就是傳說之中的鈞天之樂嗎?讓大家屏神靜氣,目瞪口呆,直到一曲歌舞終了,這才鼓譟歡呼喝彩。到了這時候,人們才注意起來那舞中人來,只見她身姿曼妙,說不完玲瓏凹凸,集萬千風姿於一身,砸一些風塵來可人,可是這世間尤物,只能朦朧,只能想象,因為,她只是一道飛煙,一個婀娜剪影。

在舞姿飛旋中,所有人看到她重巾蒙面,再細看,她哪是蒙面,而是戴著嚴嚴實實的頭套,這就詭異起來了,她藏著什麼?其中,最納罕的是劉邦了,突然,劉邦腦子裡火花一現,暗叫“這聲音好生熟悉啊?他不就是自己身邊最近的人中的一個,深得自己嬖愛的男寵籍孺嗎?呂后說他他不是逃走了嗎,難道是他藉機會來見自己?”想到這裡,劉邦心中有數了,便不露聲色,大加讚賞道“朕自以為通音律,懂楚辭,也見過不少高手,今天見到了你,不能不說你堪稱翹楚,取下你的面罩,取下吧,有賞!”

誰知道那人並不領情,斷然拒絕道“陛下,臣不敢望賞,只要陛下開心,宮主安心,即如意也,臣就在此謝過,回到原班。”劉邦臉色一變,威嚴道“你難道不明白堂上是誰嗎?你以為你想怎樣就怎樣?”

“臣當然明白,堂上是四海人主,華夏皇帝,但是,陛下你不知道堂下的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大膽,你既然知道朕是皇帝,你還敢再朕面前故故弄玄虛,衛尉來人,給我拿下,你是在皇后手中逃脫追責的籍孺!”

說到這兒,宮主彩玉上前,稽道“陛下,他真的不是不是你的嬖倖男寵籍孺,他壓根就不是個人。”劉邦聽了,瞪圓了眼珠子,大聲問道“什麼?你說什麼?你這不是說白日夢的囈語嗎?他不是籍孺?朕聽過他無數次的聲音,根本就不會錯,你竟然說他不但不是籍孺,還不是個人,那他是什麼?難道是山鬼?”那怪人肯定的回答“是的,陛下,臣真的不是人,而是······”也不知這神秘怪人說出什麼驚天的怪話來?也不知這怪人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這廢棄的秦宮會生怎樣的怪事?欲知後事如何,敬請閱讀第三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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