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神機代王脫天羅 妙算胡妞破地網(上)

小說:漢宮鬥紀 作者:費世正

上回說到代王被截回長安了,立刻,一股死亡的氣息在整個代王府邸瀰漫開來,一連幾天過去了,代王在煎熬中掙扎。這天,張武忽然來報“代王太后和國舅薄昭駕臨。”這喜信讓劉恆頓時笑逐顏開,叫道“我娘來了,我孃舅來了,在哪兒?快快請他們進來?”說話間,薄夫人和弟弟薄昭已經進來了,劉恆一見上前行禮,抱住娘就失聲痛哭,這皇家險惡的疲憊與委屈,使他哭得像個孩子,哭夠了,劉恆問“娘你是怎麼來的?呂太后那兒······”薄夫人答道“兒啊,太后是當今聖人,她怎麼會不讓我們母子相見呢?她不但讓我們母子相見,還特加恩,讓為娘我今天就不回漢宮了,讓你好好陪陪娘。”劉恆聽的這個好訊息,又激動得哭了一場,過了良久,兩人這才收淚,就這樣母子兩人進入內庭,互問冷暖,接下來一直談到了子夜。

薄夫人眼見得兒子劉恆已經屏退了眾人,孃舅薄昭已經自動在門外警戒,時間到了午夜時分,萬籟俱寂,便突然對兒子耳語道“兒啊,娘給你帶來了一樣東西,能幫你逃脫羅網之困······”劉恆聽了一震,急忙湊近孃的身邊,迫切地問“娘啊,是什麼法寶,竟然能幫兒脫這羅網之困?”薄夫人道“你皇父在世的時候,曾經叮囑過我,若有難,問留侯,所以,娘······”劉恆再也聽不下去了,急忙打斷她的話頭道“娘啊,父皇的話固然有理,但留侯已經從赤松子遊,都攜平陽侯曹參歸隱終南山去了。那終南山橫亙秦嶺,有千山萬壑,雲深霧雨,藏有幽洞仙府,他們這一去仙蹤渺渺,你如何尋得著呢?”

薄夫人頷道“當時你孃舅也是這麼說的,身邊的宮官也是這麼說的,但為娘我以為,天下世事,皆有因緣,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只要是有緣,就算是南山再大,我們也會得見的,況且也再沒有其他辦法了。

於是,我讓你舅舅布衣草履,頭戴蓑衣竹笠,以表誠心實意,就入南山去尋張良,臨出時,我們姐弟沐浴齋戒,望天祈禱,心懷虔誠之心。你舅舅出後,我在宮中持戒律,晝夜敬天法祖,果然是一念感動上天,你舅舅去到終南山後,如同冥冥之中有指引一般,走到水窮處,雲起時,在白石小徑上遇到一位樵哥,上前來問訊,問來者可是代國國舅薄昭?你舅舅好生訝異,忙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名字的?那樵夫呵呵一笑道,我是個砍柴賣柴的,如何認得你?是那山中有幾個奇人,平時乘煙霞來往萬山之間,有時聽得他們在白雲深處長嘯歌唱,聽山人們說他是當朝帝師張良,他那個伴當,也是當朝相爺曹參,都好生了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給了我五百錢,對我道,這五百錢夠你半年打柴的,你現在拿回去賣米孝敬你娘,當然不是白白給你,你需要幫我們做一件事兒。明朝將有一個人上山來,他布衣草履,頭戴蓑衣竹笠,來到這個峪口,他就是當今代國國舅薄昭,你就幫我吧這封絲帕書信交給他就行了。”劉恆聽到這兒,一雙眼炯炯放光,一把接過那封書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最後,擊節道“好,果然是帝王之師,雖然是神龍不見收尾,但胸中藏有宇宙,留侯張良是也!”薄昭這時候進來接上話茬道“雖然是留侯有大謀,也是賢外甥福澤齊天,所以有貴人天佑。”

接下來的日子,代王府有一個人神秘地失蹤了,他就是中尉宋昌,與此同時,再往北去的路上,多了一隊駱駝商旅,裡面有一個行商打扮的人,正是宋昌。說起這個宋昌,很有些來頭,他就是當年楚懷王排擠項羽的時候,在那場破釜沉舟的救趙鉅鹿之戰,對項羽使壞壓制的楚上將軍宋義,當時,他是卿子冠軍,項羽被排擠為次將。沒想到後來項羽動兵變,將他和他兒子宋襄殺了,這個宋昌便是宋義的孫子。當年年幼,逃得了一條性命,因此和項羽結下了殺父殺爺的不共戴天的大仇,便投在劉邦陣營,因為年輕有為,便劉邦任命在三兒子代王劉恆的麾下,他這一回是去幹什麼,答案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一個月後,從秦塞蕭關進入了一隊駝隊商旅,他們看上去是商人,可是一個個身手矯健,尤其是隊伍中間,拱衛在一個神秘人,那個神秘人身形嬌小,一看就知道是未成年人。而且,她在駱駝上,被狐裘包裹得嚴嚴實實,在微風中,就像一個長毛兔兒。長安,代王府邸,幾個身形魁梧的人,擁簇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走近了他的朱門高第,代王府的人在列班恭迎,畢恭畢敬地將她接進庭院深深深幾許的代王府邸······

大漢的邊關,趙、代、燕地的邊塞同時傳警,晚上三烽燧,白天三狼煙的最高警戒級別,從邊郡的第一個烽燧臺起,向中原和京師瘋了一樣傳遞。馳道上,八百里加急快馬,馱著邊疆的告急文書,絡繹不絕地向長安風馳而去,整個漢家天下霎時間被震動了。匈奴再次反了,烏雲一樣的鐵騎,南下滾滾襲來,直逼代郡、隴西、九原、雁門、右北平、上谷、漁陽、遼西等北方邊郡,並將戰書檄文貼到了所有邊疆的郡門國門之上。

一時間,長安漢宮的鐘室和鼓室,用來預警的鐘鼓齊鳴,聞警而動的朝廷群臣,個個是一臉凝重,邁開憂慮的匆匆步伐魚貫而入,進入了未央宮主宮紫微宮。要打仗了,這對於已經年老了的太后呂雉來說,真是不堪忍受之重,她真的不想天下再次置於干戈之中,不想蒼生喋血,更何況劉邦麾下那班虎狼的開國猛士,被自己剷除還有其他原因,漸漸凋零不少,這一旦再和匈奴開戰,後果真是無法預料。呂后這會兒真的感覺自己累了,恨不得找一個清淨之地撒手不管了,可是,她做不到,她掙脫不了。

她望著丹陛之下,黑壓壓的文武兩班群臣,出質問“匈奴又打來了?那先帝的和親不就是白白浪費了,劉敬,你站出來說說,這匈奴大單于是怎麼回事兒?”

劉敬站了出來,大家都明白,為什麼太后要找劉敬,因為他是匈奴和漢家和親的倡議者,還是送親要臣和匈奴大單于冒頓的啟蒙師父,這些身份一大堆,讓他是躲不掉的。他奉圭奏道“太后啊,這此一時,彼一時也,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當初冒頓也是貪圖漢家公主青春,但女人花樣只數歲,餘年皆秋草,那美酒佳餚,尚有厭時,更可況這保質期這麼短的女人啊?如何能保證冒頓一直來愛她,冒頓不愛她,怎麼還愛他孃家漢家,這臣也沒辦法啊。”呂后道“呔,本太后今天不是要你來說那風雅頌辭,都什麼時候了,不要來扯談女人的事兒,說正經的,本太后因為你是漢匈和親的當事人,才要你來想辦法,不是讓你來倒苦水廢話的。還有你,蒯通,你不也曾是他冒頓匈奴的國師嗎?現在匈奴兵兵臨我漢家城下,將那檄文貼在我們的邊郡的城門上,你來說說看,該怎麼辦?”

蒯通聽著聽著,忽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興奮地道“匈奴來襲,將那檄文貼在我們的邊郡的城門上?那太后就大可放心了,你可以高枕無憂,這仗是打不起來的······”呂后驚問“你說什麼?”蒯通拱手道“太后剛才不是說過嗎?臣曾是匈奴國師,臣妻還是胡女,你說我能不瞭解匈奴人嗎?匈奴人是遊牧民族,逐水草而住,年歲好的時候,牛馬肥了,他們有的是體力精力過剩,那不消耗不行,要南下劫掠我們農耕之民;年歲不好的時候,他們苦寒活不下去,也要南下劫掠農耕之民,在他們眼裡,只重利益享受,從來就沒有什麼倫理道義,更別提斯文,是天生的強盜。只會打仗,哪會有什麼檄文,打仗要什麼理由?如今這沒打仗就貼出檄文佈告,這樣就反常起來了,就決定了他們不是來打仗的,而是另有所圖。”

呂后面露喜色,道“蒯通的話有道理啊,我聽邊報說,他們看上去來勢洶洶,黑雲來襲,可也沒有真的開戰,除了襲擊代國,其他的邊界只是襲擾。”

蒯通一聽到這兒,馬上就脫口而出道“他們檄文裡說了什麼?為什麼要開戰?”陳平道“檄文裡說,代王擄掠匈奴的公主,還有匈奴的馬匹人口,必然要討伐而取之而後已······”

蒯通忽然冷冷一笑道“代王?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就擄掠匈奴的公主,還有匈奴的馬匹人口了?那還得代王來說啊。”呂后對朝班裡看了一眼,道“本太后以為,代王不得回封國去,所以不便上朝,也沒有必要去管他什麼擄掠匈奴的公主,還有匈奴的馬匹人口這些荒唐之事,我們現在別無選項,唯有備戰這一條路。除了代王這件事兒,大家還有什麼事兒都可以說,至於代王嘛,眾卿家議定了,本太后頒佈旨意與他就是了。”呂后的意思很明白,這一來倒是大家犯難起來了。

朝廷上氣氛沉悶下來,但匈奴犯邊這件事關國家安危的事兒,是不能再拖延下去的,於是,大將軍灌嬰站了出來,道“漢匈雖未兵戎相接,但是,形勢十分嚴峻,他們既然是因為代王而來,同時,又對代國兵,那就得代王歸國,才能敉平這次危機,這是繞不開的事兒,太后如何能不問代王呢?請太后問明代王,匈奴所說的那什麼代王擄掠匈奴的公主,還有匈奴的馬匹人口,是不是事實,那匈奴公主現在在哪兒?既然匈奴是為她而來,讓代王送回去不就沒事了嗎?如此一來,干戈平息,豈不是大漢之福蒼生之幸嗎?還是請太后立刻放代王歸國去吧。”

呂后不服,也不以為然,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舉我漢家之力,來討一個公道人心是值得的,請眾卿家備戰就是,一個代王有什麼重要的。”就在這時候,周勃出班奏道“太后,最新邊報,匈奴已經打破代國邊郡安陽邑,代國舉國震動,你再不做決斷,恐怕就來不及了。”呂后的臉霎時就蒼白了,她愣了半天,緩緩地道“為了國事,那好吧,本太后考慮考慮,就讓宗正劉郢去對代王放風,就說本太后現在同意他回封國了,問問他的意思如何?讓他準備準備。”

呂后真是一個狠辣的人,她並沒有直接下旨讓代王回國,因為她知道,代王一直在苦苦煎熬中,就是夢寐以求要回到自己的封國,脫離自己的羅網。如今自己放口風要是問他的意思,那代王還能不迫不及待地要請求回國嗎?到了那時候,自己這樣一來,面子裡子都有了,因為自己並沒有公開地因為沒事兒就拘留代王在京,一旦有事兒就要他回封國頂缸。這回與不回,一切都就成了代王自己的要求,和自己並無關係,自己只是仁德地厚待他罷了。可這一回她想錯了,代王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不吃這一套。他更能沉得住氣,一口回絕道“請宗正大人回稟太后,本王現在不回封國去,好不容易回京,能贍養母親天年,我怎麼能因為貪圖自己的富貴,而不管孝道呢?”

這一下太后惱了,暗恨道“這代王是什麼意思?到了要命的時候,不去赴國,反而和我談條件,太可惡了,不怕本太后和他過不去嗎?”陳平一聽,趕緊勸道“太后,現在形勢非同平常,你要是真的將代王逼急了,他不肯回代國,那匈奴豈會善罷甘休?那就真的釀成了戰禍了。太后不如現在順從代王之意,做一個順水人情,放他娘薄夫人歸國,這樣代王無話可說,你也做足了人情。臣聽大內衛尉來報,代王府邸近來真的突然就冒出來一個神秘的小女孩,她恐怕就是匈奴公主,請太后急急查辦,這件事兒關乎漢匈兩家戰與和,友和仇,十萬火急,十萬火急啊。”

呂后一聽,頓時瞪圓了鳳眼,質問道“什麼,代王府邸真的有一個神秘的小女孩,她恐怕就是匈奴公主?真有這事兒,那可不是作妖嗎?好個代王,馬上讓郎官宣他進宮,看他在本太后面前還有什麼話說?快!”

朝廷郎官,快馬流星一樣趕到了代王府邸,宣召代王即刻進宮,一刻也不能耽誤,這訊息讓代王既驚恐,有感到一絲寬慰,因為他知道,越大的風險,意味著越大的幸運。果然,當代王出現在紫微宮正殿上的時候,事態的展正如他所願的。太后終於正面對他開口了,道“匈奴興兵,你應該知道為什麼來的吧?他們將開戰檄文貼在我們漢家所有的邊郡國門上,檄文裡說什麼,‘代王擄掠匈奴的公主,還有匈奴的馬匹人口,必然要討伐而取之而後已’,代王,你來說說你這是怎麼回事兒?”代王出班,跪謝道“兒臣罪該萬死,不想不知不覺地禍害了國家,但這事兒不能全怪臣,因為這事兒本來就是一場誤會,這真是一言難盡啊。

當初漢匈和親,是太后你親自冊封營陵侯劉澤之女劉綾為趙元公主,代漢家公主去胡地和親。當時兒臣還年幼,就和母親一起代表孃家人,還有送親大臣劉敬、宗正劉郢、劉揭去了那匈奴京都頭曼城龍庭送親,因此和趙元公主結下非同尋常的姐弟情誼。後來,蒙父皇天恩,封兒臣為代王,代國在北邊和匈奴接壤,所以一直以來和匈奴交集很多,這自然就繞不開漢公主。

我們交往頗多,自大單于冒頓和閼氏趙元公主一向以來都沒有見外,這不,兒臣這一回回了長安,大單于冒頓和趙元公主之女,也就是匈奴公主小烏蘭朵,不知道就怎麼得了信兒,就自個兒偷偷地瞞住父親大單于和母后閼氏,和左谷蠡王一起,帶著包裹行囊,從銅鞮來長安來投奔我這個王舅舅,非要來長安見識漢家繁華煙雲。他們一路尋來京師,到了我的府邸,當我瞭解實情後,知道這下可是闖禍了,當時嚇得不輕,趕緊要讓左谷蠡王立刻帶她回去,她就是賴著不走,任我怎麼說也沒用,這丫頭要死要活,死纏爛打就是不撒手,所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就只好讓她住下來,先讓左谷蠡王回匈奴了。”

呂后沉吟道“外甥女上外婆門,這也不違背禮節啊,你也做的沒錯,可你如何沒告訴我呢?以至於釀成今日之變,這可如何是好?”代王跪告道“兒臣怕太后責怪,因此一直不敢提起,最主要的是,太后一直不願見臣,臣早就想謁見太后,陳明前因後果,只是······”呂后嘆息道“罷了,罷了,這事兒你就別再提了,說起來你做的本來是一件大好的事兒,是要漢匈兩家越走越親愛的。如今倒好,就變成了你擄掠匈奴的公主,還有匈奴的馬匹人口了,看來這是一場天大的誤會,快,讓我的外孫女兒來見本太后這個外皇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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