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丈夫曾經講過的一個故事裡,出現過的,一位國王的情婦所說。
可這句話,現在突然就出現在腦海裡,恐怕對於趙天香這樣的人來說,也是如此吧?
若是旁人,謝道韞自然也不會在意,自己丈夫本就是琅琊王氏公子,如今更是聲名鵲起,在這一代人中,難說是不是最優秀的,但一定是被人議論最多,最受關注的。
有些小丫頭,看上他,那再正常不過了。
根本不需要擔心,因為丈夫就不會搭理她們的。
可趙天香不同。
就目前為止,丈夫是非常欣賞她的,這謝道韞從他的話裡就能感受出來,而趙天香又是個對丈夫有些心思的人,一路走來,雖不見得有什麼行動,卻是處處都在維護丈夫。
若真有那麼一天,她表露心意,或者做足了暗示,被丈夫覺,丈夫是會拒絕她的,這一點謝道韞毫不懷疑。
自己曾經試探過丈夫,知道在丈夫心裡,對於婚姻,最看重的,就是一個擔當和責任。
他既然說出那句‘吾獨只取一瓢飲’就必然會做到,自己也絕對相信丈夫。
可是,面對這樣一個人,丈夫又能如何強硬呢?按照他那個性子,一定是暗示,暗示,再暗示,實在不行了,才會直接講明白。
丈夫並不想傷了她的心,這是肯定的,就算是自己,也一樣。
一個真心對丈夫好的人,拒絕就是了,何必弄得那麼難看呢?
可是,這必然是個很漫長的過程。
那位趙姑娘,恐怕會越陷越深。
而丈夫的拒絕,恐怕也會讓她更加偏執,愈地難以控制,到那時候,好事兒變成壞事兒。
依照那位趙姑娘的性格,怕是不成姻緣,便成死仇了。
這對自己其實並無多少影響,但丈夫必然會因此而心中有愧。
他不高興了,自己難道能高興的起來?
扭過頭,瞧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丈夫。
沒來由的就開始生氣了。
該死的!越想越氣,越想越氣!你好好在書院裡讀個書,招惹這些人做什麼!
現在倒好,自己仰頭大睡,啥也不操心,都賴上我了?
關我什麼事兒?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這個趙姑娘好不好!
我謝道韞,何時就變成需要為這種事情苦惱的人了?
不行,憤怒已經控制了頭腦,謝道韞拿起茶杯就想丟,卻又有些不忍心,站了起來,決定一腳把他踹醒。
走到床邊,剛要抬腿,卻看見王凝之,本已被她撫平的眉心,又皺了起來,臉色也不像是做美夢。
又嘆了口氣,謝道韞坐了下來,伸手再次撫平他的眉心。
想來他也不順心吧,那麼自在的一個人,如今背上這麼大的一件事,哪兒還會有心思,去顧及那些兒女情長?
叫趙天香來,或許真的是她最合適了。
但是——
理解歸理解,心疼歸心疼,生氣還是要生氣的。
再回到桌邊,謝道韞拿起筆來,很快就畫了一副丈夫的肖像,然後嘴角露出一個冷笑,又提起筆,在腦門上亂塗亂畫,直到最後變成一個完全認不出來是什麼的東西,這才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喝了口茶。
……
天亮了。
窗外是一片白,這秋天的時間,似乎過得很快,薄霧濛濛中,依稀能看見遠處的炊煙。
王凝之笑著給身邊的妻子蓋好被子,這才披上衣服下床來。
很難講,為什麼不論何時都能儀態平整的妻子,睡著了時常會不老實,一會兒蹬腿,一會兒伸手的。
就光是搶被子這一條,王凝之已經甘拜下風了。
多虧她在夢裡,也是個溫柔的人,從不會用多大力氣。
不然的話,自己豈不是要床上睡著,地下醒來?
瞧著她在睡夢中的可愛模樣,王凝之輕輕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轉身走到桌邊,瞧了一眼外頭,綠枝已經在院子裡忙活了。
喊她進來給換了茶,王凝之伸個懶腰,坐了下來,目光掃過桌面上。
然後,一臉震驚!
這是謝道韞畫的?
她什麼時候改抽象派加亂七八糟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