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暖暖秋風(二)(1 / 3)

小說:東晉隱士 作者:昔三

謝道韞點點頭,聲音很輕“此事我也知道,衛夫人洗墨池,可算是一樁雅事了,在士族中也多為人稱讚。父親也是因為如此,才會每到一地,皆需在池邊練字,時而久之,天下人皆知,王逸少筆自水墨之中。”

“大家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凝之淡淡笑道“大家只知道師公師承鍾繇,妙傳其法,卻不知道,師公最敬佩的人,乃是東漢時,草聖張芝。”

“師公曾言草聖之字型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脈通於隔行,又如流水,拔茅連茹,上下牽連,或借上字之下而為下字之上,奇形雖合,數意兼包,若縣猿飲澗之象,鉤鎖連環之狀,神化自若,變態不露,若清澗長源,流而無限,縈迴崖谷,任於造化。精熟神妙,冠絕古今。”

“這水池洗墨之法,便是源於草聖。”

“可是,我觀師公之字,體明而秀精,形逸卻及止,並不與那……”

“這就是師公的遺憾處了,她和父親說過,自己雖喜草聖字形之卓爾不群,隨心所欲,但自己身為女子,一無那般見識,二無那般心胸,畫虎不成反類犬。”

“師公這輩子,牽絆甚多,自己孤身撫養孩子長大,又性情堅韌,不肯接受他人之助,李充師叔,又背上江夏李氏,至今不得離京,師公為了他,也只能困局此地,”王凝之嘆了口氣,“我爹每次說起來,都是無可奈何。”

“自束於心,”謝道韞淡淡說道,“恐怕也只有你們這些後輩們來,她才能高興會兒。”

“我在想,她每日坐在這裡,想的是些什麼,是昔日草聖洗墨,還是自己的少女時期,還是教授我爹他們師兄弟的日子呢?”

“往日不可追,”謝道韞站了起來,凝視著池水,“今時需珍惜,師公該去會稽了,再不去,恐怕就真的去不了了。這事兒,交給我吧。”

王凝之一愣,“你真有法子?”

雖然在來時謝道韞就說會想法子,但倆人皆知道,不過試試罷了,王羲之這麼多年都沒辦法讓衛夫人去會稽,難道謝道韞這麼會兒功夫,就能想出個法子?

謝道韞笑了笑,“拿人家的手短,我既然拿了師公所賜,自然要為她盡些心力。”

風輕輕吹過,掠過一汪清泉,溫暖之中,帶有一絲涼意。

……

衛夫人醒來得其實很快,上了年紀的人,哪兒有那麼多覺,不過是一上午已經有些疲憊,需要休息會兒罷了。

來到洗墨池邊,瞧了兩眼,便笑了笑。

只見到王凝之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而謝道韞則坐在他旁邊,正在寫些什麼。

見到衛夫人過來,謝道韞便迎了上來。

“怎麼不讓他進屋裡睡?”衛夫人問道。

謝道韞笑了笑,“他呀,最喜歡在外頭睡覺,一到夏秋暖和的時候,總要在院子裡擺上張躺椅午睡,說是能感受到自然的味道。”

“臭小子,毛病奇多!”衛夫人笑罵了一句,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坐在另一張桌子邊,“我瞧著你在寫,是什麼?”

謝道韞微微一笑,“正想請您醒來以後,幫我看看呢。”

說著,便去了王凝之身邊,將紙拿來,攤開在桌面上。

昔孟子少時,父早喪,母仉氏守節。居住之所近於墓,孟子學為喪葬,躄,踴痛哭之事。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去,遂遷居市旁,孟子又嬉為賈人炫賣之事,母曰“此又非所以居子也。”舍市,近於屠,學為買賣屠殺之事。母又曰“是亦非所以居子矣。”繼而遷於學宮之旁。每月朔望,官員入文廟,行禮跪拜,揖讓進退,孟子見了,一一習記。孟母曰“此真可以居子也。”遂居於此。

“孟母三遷?”衛夫人疑惑地看過,“為何會寫此事?”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謝道韞坐在她身邊,緩緩說道,“您說,孟母三遷,這個故事,是在孟子成名後,才廣為流傳呢,還是在當時,她三次遷家,便已經有人議論?”

“孟母三遷,雖多次,但家中並不算什麼富豪,所以能遷徙之地,大略都在鄒城中而已,她這般行為,必為人所議,只是廣而流傳,想必是孟子成名後吧。”衛夫人想了想,回答。

“嗯,”謝道韞點點頭,“孟母為子三遷,在當年,想必也沒少遭人非議,若不是孟子後來有成,恐怕她也要成為一個笑話。”

“恐怕是的。”

“雖都在鄒城,但她不過一個普通婦人,想必如此大費周章,也是生活得很不容易,甚至連個周圍熟悉的人都沒有了。”謝道韞淡淡說道,“換做尋常婦人,又哪裡有勇氣去做這些事呢?”

“孟母剛強,實為典範。”衛夫人緩緩說道。

“嗯,若不是她三遷,又如何能給孟子一個合適的學習成長環境呢?有時候想想,恐怕我也是做不到這一點,”謝道韞頓了一下,“我今日來,夫君與我談起您的故事,總覺得您或許有她一半的剛強。”

“為何是一半?”衛夫人覺得有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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