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禾的長相很乖,因而在他竭力保持鎮定卻依舊透露出不安的時候,會讓人感覺到對稚童的憐惜。
林織很想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安撫他,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這不是一個很明智的動作,即使他對戚禾有著熟悉感和愛憐的柔軟,但戚禾並不認識他,他甚至無法看見他。
失去視覺會讓人感覺到不安,對於橫遭變故的孩子來說尤其如此。
林織坐在了戚禾的對面,誇讚道:“你很敏銳。”
溫柔的少年的聲音讓戚禾的身體緊繃的越發厲害,他沒有說話,思考著來客用意。
是誰,是那些來關心他想看看他情況的江湖人士,還是來看熱鬧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東西的人?
還是那些別有用心不知善惡真假的人,又或者是造成家人死亡來看看他這個唯一活口的兇手?
林織並沒有讓他思考太長時間,開口報了家門。
“我不算中原武林人士,我只是一個對情況很好奇的路過的人,他們都在爭執你會跟誰走,我也想知道。七星門、五蘊派、點翠宮、銀月山莊……江湖排名前十的一宮二莊三門四派裡就有七位派出了人表示可以撫養你。”
林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這也難怪,畢竟他們都被摻合進來了,雖然不知道你家為何遭難,但背後之人以一己之力把整個江湖的水都攪渾了,讓人難辨真兇。”
“五蘊派的妙法掌,點翠宮的翠翎毒,銀月山莊的銀月暗針可都是外人不可傳的秘法,不過說是這麼說,有心人想要學的話也十分容易,畢竟總有些吃裡扒外的傢伙……”
林織的語氣微微加重,聲音裡仍有笑意,卻叫人微微心驚。
他微微俯身,撐在了石桌上傾向戚禾:“總之……你有想好嗎?”
林織意在把戚禾帶走,不僅僅是為了救贖任務,戚禾不在他身邊,他不放心。
但對於戚禾來說,他只是一個可能代表著危險的陌生人,強行帶走必然不可行,而且戚禾雖然沒有可靠的親人,但九元鏢局也算是他娘那邊的勢力。七星門在江湖上的名聲也很好,掌門雲鶴道長也很仁厚,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林織需要戚禾自己做出決斷。
戚禾依舊沉默,他年紀尚小,可垂眸思考的時候卻讓人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這和你沒有關係。”
似乎意識到眼前的人還在等他回覆,戚禾開口回答。
“當然和我有關係,因為我也想帶走你,要是讓這些中原人看見唯一藏著秘密答案的線索消失了,表情一定很有趣,越想越覺得有意思。”
“小鬼,不然你跟我走吧,你的仇人一定還在盯著這邊,無論你選擇誰,都無法逃脫他們的注視,更甚至你或許就活在他們的控制裡,但你卻一無所知,說不定還會上演那種被利用的場面,像個暈頭轉向的傻瓜,將一切錯付,想想就很可憐。”
“當然了,也許會更倒黴一點,不懷好意的人根本不想讓你活到最後,反正你年紀小又看不見,不管是出意外還是練功出了岔子都很正常,要是後者就更情有可原,你報仇心切所以落得這麼一個令人唏噓的下場。”
林織向戚禾描繪了幾種可能,他知道戚禾心裡非常想報仇,但這件事急不得。
戚禾不知道仇人是誰,加上他眼睛看不見,一旦選擇錯了,他將處處受限。
聽著對面陌生少年的聲音,戚禾依舊沒有說話,但他的呼吸卻急促了些,臉色也更加蒼白。
他如同一個被忽然拋在幾條分岔路口中央的迷途之人,看不見任何一條路的未來,不知道自己要為選擇付出多大的代價,又能不能揹負血恨走到終點。
他害怕自己被欺騙被愚弄甚至被死亡,他的眼睛看不見了,他又太過弱小,就像任人擺佈的羔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像你說的有人在盯著我,你不怕為此引來殺身之禍?”
“當然不,其實我還挺享受被麻煩找上門的感覺,這樣解決掉的時候,會有一種愉悅感。”
林織彎唇,形狀無辜的漂亮眼眸也一併彎起。
戚禾不語,從這個人的話可以推斷他不屬於中原江湖的勢力,很有可能是邪教,他聽說過他們性格一向古怪,做出這樣的事似乎很正常。
戚禾心裡的天平動搖了幾分,他沒有想過現在報仇,他還太弱小了,對他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蟄伏成長。
可眼前人也未必能盡信,於他而言這個人不過是又一條岔路,但他總歸要下決斷。
“你需要快點考慮了,不久後那些人就要發現我的存在,一旦被發現我來過,恐怕你這小院就要密不透風,別說蝴蝶,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了。”
林織提醒道,按照他的實力,目前還沒辦法對上那麼多武林高手。
何況他是蠱師,在他人的主場正面對敵會有些吃虧。
戚禾沒動,那雙無神的眼睛裡浮著一層極淡的水霧,卻沒有落下眼淚。
他的拳頭攥的很緊,可見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唇瓣緊抿,透露出些許焦躁。
“比起現在帶你走,我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林織這時才提出了他真正的打算,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瓶,從裡面倒出了一顆純白的藥丸,收好了瓶子。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龜息丹,這枚丹藥和它有相似的效果,可以讓人佯裝死亡,直至七日後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