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可以忍受她對自己橫眉冷目,她覺得打他一頓能讓她解恨,他亦甘之若飴。
即便她瞞著自己要給他那幾要病死的爹沖喜,他也想著不顧一切代價的勸她回頭。
如今,她要與自己的死對頭聯手,擺設圈套害他,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看向她,語氣變得兇狠起來: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要不要回頭?”
陸令晚只是冷笑,看著他目光一點點變冷,變寒:
“齊昭南,你還不明白嗎?我嫁入這個齊家,為的就是報復你,將你從這世子之位拉下來,讓你也嚐嚐眾叛親離,任人宰割的滋味兒。今日你之所受,不過皮肉之痛而已,不及我之萬一。”
“齊昭南,那時你說這個世上就是這樣,強者凌弱,弱者順從,你說我即便拼著一身傲骨,也擰不過這猙獰的世間。你說的對,所以我不會犯傻,要和這世道對著來。我只需要不惜一切代價,有足夠的力量和你抗衡,這就可以了。”
齊昭南點頭,咬牙切齒地笑著:
“好,那你別後悔。今日我也告訴你,你的結局只有一個,就是被這侯府休棄。你能嫁的人,只會是我。今日這三十鞭,算是我欠你的,從今往後,我再不會心慈手軟。”
陸令晚沒有絲毫的猶豫,從素白的喪服下扯下一段來,扔到了齊昭南面前。
白布落積了水的地面上。
“從今日起,你我情義棄絕。”
***
夜裡燈燭惶惶,侯府二爺齊鵬扶著母親白氏一路回了延壽堂。待入了裡間,遣退了眾丫鬟僕婦,二房才收斂了臉上的悲意,默默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喜意。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將那齊琨給盼死了,這對親母子如何能不高興?說起來白氏也是老侯爺的繼室,她嫁過來的時候,齊琨早已被立為了世子。她和兒子齊鵬籌謀多年,最終也沒能將他從世子之位拉下來,不過好在如今終於有了機會。齊鵬將白氏扶到羅漢床上休息:
“娘,兒子可算盼到這一天了。”
白氏到底資歷長,又沉穩些,她拍拍兒子的手:
“不著急。如今齊琨雖然已經去了,但留下來的兩個兒子,無論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先等著。且你以為娘為什麼答應現在將那陸令晚娶過來?咱們只需先隔岸觀火,慢慢的等著耗著,等他們兩敗俱傷了,便時機成熟了。”
齊鵬聽了,咬了咬牙,也知此事不宜操之過急。當年若不是他娘謹慎,他們又豈能安然至今。這麼多年都等了,便不差這一時,大房那邊且有的好戲看。
“好,兒子都聽孃的。”
***
錦暉堂內,宿安將蓋在齊昭南身上的蠶絲被移開,小心的替他又上了一遍傷藥,一見那血肉模糊的傷處,不禁酸了鼻子紅了眼。
他替齊昭南料理完了傷勢,便撲通一聲跪在齊昭南面前請罪:
“爺,此事是奴才的錯,奴才在那日晚到了一步。奴才趕來之前,太皇太后已派了宮人將那懿旨取回去了。”
齊昭南一擺手:
“此事不怪你。”
清晰熾烈的疼痛讓思緒愈發的混沌,不知怎麼的,眼前總能浮現一身素白的孝服,清清冷冷看向自己的模樣,見到自己來時那種恨意和快意,毫無遮掩的露在臉上。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與自己作對,既然勸不回她,那便只能贏了她。
他沒辦法忍受見她坐在那清冷的高堂上,成為他的繼母,她能嫁的人始終只會是他一個。
“拿紙筆來。”
宿安不敢耽擱,忙拿了紙硯過來。齊昭南半支著身子,一柱香之間便將這封信寫完。他將信摺好塞進信封裡,遞給了宿安:
“遞進宮裡給老祖宗,就說那道賜婚聖旨,讓她添上兩筆,改成陸家的五姑娘陸寶儀。”
她不是要與齊曜北這幫人聯手嗎,他倒要看看,這場聯盟是有多麼的堅不可摧?
***
一輛並不打眼的馬車停在了杜仲茶館門前,陸令晚下了馬車,溼潤的風彷彿還帶著潮氣,樹影婆娑,斑駁的光影灑下來,鳳尾竹葉沙沙的響。有未乾的雨珠從葉子上落下來,遠遠看去,碧鮮可愛。
陸令晚駐足在了那裡,上一次她來這杜仲茶館前已是兩年多以前了。
那個時候娘還在,齊昭南利用袁成義逼她就範,她不肯就這般逆來順受,於是在這杜仲茶館裡見了牡丹姑娘。
往事如煙,風一吹便散盡。
如果人生可以回頭,她會在那個時候安安靜靜的嫁給齊昭南,向他低頭,向他屈服,只要她的娘還能好好活著,只要她還能再多陪她幾年。
可惜人生沒有回頭路,天人永隔,她連最後一面也沒來得及見到,所以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什麼所謂的逆來順受,她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她要將那個惡魔從高高的雲層上跌下來,她要他看著他引以為傲的權勢化為過眼雲煙。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退了眼裡的水意,走了進去。
茶館很安靜,那是因為今日都清了場。她走到最上面的雅間,輕輕地推開門,房間裡早已等了一位雪青色長衫的男人。
他正品著茶,聞得開門聲,眉眼不抬,仍是一片的從容安寧。陸令晚低著頭走到那男人面前,安靜服帖的跪了下來。
“臣婦陸令晚,參見陛下。”
朱承梓擱了茶碗,聲音很淡:
“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