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充斥著利益交纏的上京,好像只有這個女子看透了他吊兒郎當背後所隱藏的清醒。
沈亦槿看著他笑道:“陳碎嘴,剛才謝謝你。”
沈常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比自己高的李彥逐,累得直喘氣,好不容易將他安置著靠在圍欄旁,就聽見陳言時這般問小妹,搖晃著身子走過來。
“謝他幹什麼,要不是他慫恿,我也不會找上六殿下。”
陳言時瞥他一眼,“又不是我拿著你的拳頭打人,是你自己把六殿下打下水的!”
沈常松瞪他一眼,不再理會,徑直往太子那邊走去。
沈亦槿擔心著李彥逐,站起身,扶著棧橋圍欄緩緩向另一邊走過去。
陳言時看著背向而行的兩兄妹,搖頭嘆息。
在旁人看來,被當眾摔金釵,被當眾說不喜,她應該傷透了心,再不理會才對。
可這些傷心對於沈亦槿來說一點也不重要,現在,沒有人知道三年後會發生什麼,所以,她理解他們的一切所為。
但她,並不要求任何人來理解她的行為。
沈亦槿來到李彥逐身邊,慢慢蹲下,脫下陳言時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就在李彥逐抬頭的瞬間,一聲唿哨,護城河上空黑絲絨一般的天空“砰——”地一響。
所有人皆抬頭看去,沈亦槿也站起身,抬頭看向半空中燦爛炫目的焰火。
只有他的眼神著了魔,生生被定在了女子的臉龐上。
第十七章
金光銀線在半空中噴射而出,絢爛的光彩照映得黑夜恍若白晝,四周的一切都明亮了起來!
也照亮了女子的模樣。
髮髻凌亂,玉簪傾斜,幾縷溼發垂至脖頸,心無旁騖地看著各色此起彼伏的焰火。
她嘴角輕揚,眉眼含笑,清透柔和的面容,好似洗盡鉛華的鮮豔花朵。
每當焰火升騰,她的臉龐就越發鮮豔起來,每當夜空恢復沉寂,她的臉龐也陷入陰影。
明暗交錯中,周身如同煙霞輕籠,虛幻又不真實。
讓他更加分不清的是,此刻心中的顫慄,是因為落水後的寒冷,還是眼前的女子。
真是惱人的焰火。
李彥逐莫名煩躁,起身將衣服披回到沈亦槿身上。
沈亦槿回頭,看見了一雙蘊含著柔情的雙眼。
垂眸再抬眼的瞬間,那眼神變得比方才的河水還要冰冷。
她懷疑是因為煙火太過絢麗,讓自己產生了錯覺,看錯了李彥逐的眼神。
他這樣的人,怎會有那樣溫暖的目光?
自己一定是被這焰火晃了眼。
“殿下千萬別怨怪兄長,要怨就怨我,小女替兄長給殿下道歉。還有,我不冷,殿下快披上吧。”沈亦槿剛想把外袍重新給李彥逐。
一個有力的手臂將她攬了過去,一把扯掉她身上的外袍扔給不遠處的陳言時,給她披上了貂皮大氅。
“六殿下身體可無恙?”本是客氣的話,沈常松卻說得很生硬,十分不友好。
李彥逐沒回應,往沈亦槿身邊靠了一步。
沈常松摟著沈亦槿往後退了一步。
“哥,你先去那邊等我。”沈亦槿知道李彥逐是有話要說,估計不會是什麼好話,若是說得不那麼難聽倒也罷了,若是說得難聽些,她怕兄長忍不住又要惹事。
兄長帶兵打仗本是很沉穩的性子,待人接物也儒雅有分寸,誰知今日好像吃了炮竹,一點就著。
“小妹,如今我知道六殿下武功全失,不會再對殿下動手的。”
沈常松看向李彥逐,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方才是微臣一時心急才對殿下動了手,還望六殿下諒解。”
李彥逐像是沒聽見一樣,始終沒再看沈常松一眼,他抬頭看向半空中此起彼伏升騰而起的火樹銀花,微微偏頭道:“五年未回,上京的焰火比那時更絢爛了。”
他盯著此起彼伏交錯噴出的一朵朵煙花看了半晌,才轉身看向沈亦槿,語調沉靜,“沈姑娘,別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不值得。”
沈亦槿迎上他的目光,用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住了男子,堅定有力地說道:“小女認為,很值得。”
“嘭——”
平地雷響徹上京的夜空,緊接著更多的焰火簇簇升空,映得明月都黯然失色。
原來是七星臺上的鬥花開始了。
當所有人都被吸引過去時,站在棧橋邊的三個人並未抬頭。
沈亦槿牢牢盯住李彥逐,向他表達著自己的決心。而沈常松看著自己的小妹,心頭別樣酸楚,說不出的難受。
“抱歉。”李彥逐不再多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