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小說:所有人都想害我 作者:時久

我把那兩籃紙元寶交於女使先拿回燕寧宮去,拜別公主,隨章三全去宣政殿。

公主目光盈盈地看著我,眼神裡有惋惜和悲憫,嘆了口氣。

她肯定是誤會了。別人誤會不打緊,但能讓公主誤會……或許我該留點心。

雖然住在宮中,但我和信王碰面的機會並不多。他日常在宣政殿起居,偶爾會去王妃和孺人居住的芳儀殿、翠微宮,和我也不搭界,除非特意召見,平素很難碰到。

經過延福門時,我竟遇見了邵東亭。他還在宮門外鍥而不捨地守著,不見到公主不肯罷休。

看到我,他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低頭行禮。雖然冠服整齊,但我發現他儀容似乎有些奇怪,仔細去看,原來是左側鬢角額髮被火燎沒了,新長出來的發茬尚短,用帽子蓋住仍顯怪異。

大概是我盯著他的時間太久,他抬頭瞥了我一眼。

這一瞥就叫我看見了,他的左眼蒙了一層白翳,近看有幾分嚇人。我不禁脫口道:“邵郎中,你……”

他立刻垂下眼拜道:“微臣身有殘缺,驚擾縣主了。”

公主說他在山火中受了傷,原來傷在眼睛?看那白翳的色狀,左眼大概是不能視物了。公主絕對不可能嫁給眇一目的駙馬,若信王嚴苛一些,認為他面帶殘疾不宜為官,讓他罷職回鄉也不為過。

從前我覺得此人心術不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渾身的優點就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今他卻為了救公主,把這唯一的優勢也丟了。公主曾經誇讚過他是神仙一般的少年郎,現在只剩一隻眼睛,何談仙姿玉貌?

一時之間,我竟不知該幸災樂禍,還是應該憐憫惋惜。

我對他說:“公主近日為照顧陛下,身心俱疲,邵郎中還是晚些再來吧。”

他對我揖道:“多謝縣主相告。”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治傷期間公主時常出宮去照看,夤夜不歸,如今他傷好了,公主卻為什麼不肯見他了?

我沒有多問,告辭離去。

走進宣政殿時,信王正在看一卷很長的奏章,一邊看一邊左手在桌上輕敲。他敲的地方並不是平整的桌面,而是高高低低,但御案所在處比殿中高出兩階,站在下面只能平視,看不清案上擺著什麼。

見我進殿,信王放下案卷道:“你家的案子終於審結了,這是今日大理寺和刑部剛剛聯名呈上來的結案卷宗,你要看看麼?”

原來他召我來是為這事。我也一直惦記著去找晏少卿或聶蒕問個結果,現在能直接看案卷自然最直接詳盡。

我往前兩步走到御案前,舉起手道:“謝殿下。”

信王卻沒有把卷宗遞給我,坐在御案後說:“站下面那麼遠幹什麼,上來到這邊看。”他將那案卷鋪在桌案上,往右邊推了推。

我從側面拾階繞上去,站在案頭。案卷是從右往左寫的,判決結果在最末尾。我往他左手邊看去,終於看見他一直漫不經心在敲的東西。

一張做工算不上精緻、筆觸誇張的儺戲面具,正是上元夜我戴過的那枚龍女,底下的繩結還纏在一起。

信王見我盯著面具,拿起來笑道:“上元節拿了瑤妹妹的東西,忘記歸還就帶回家去了,前兩日回王府才想起來,現在物歸原主。”

我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面具,沒有接。“節令時隨手買的玩意兒,過了那時節便無用了,我還以為殿下早已丟棄。”

“瑤妹妹的東西我怎麼會隨便丟呢。”信王舉起面具端詳道,“我還記得十二歲那年,上元節後的第二天,瑤妹妹從宮外帶了兩架風車進來,送了我一個。每架上頭有六隻彩色的小風車,骨架上還綁著竹哨,迎風跑起來‘居居’作響。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玩的東西,玩了整整半年,直到小風車的葉子全都散架、修也修不好了才不舍作罷。一直等我年滿十六歲,太妃才第一次允許我上元節出宮遊玩,那時再見到街市售賣的風車玩具,卻沒有年少時的意趣了。”

小時候我從來不缺這類小玩具,每次上街看到喜歡的便買下來,玩膩了就丟在一旁或隨手送給別人。信王眼中的這份珍貴,我著實體會不來,他十二歲時我才七歲,這件事也早忘光了,毫無印象。

見我不接,他把面具放回桌上:“既然瑤妹妹不想要了,那就留給我做個紀念吧。”

這麼一說我又有點懊悔。我的面具,他留著做什麼紀念?

我正尋思是否要改口問他要回來,信王往御座一側讓了讓,指著桌上平鋪的案卷說:“過來看吧。”

他的意思是,叫我站到他身邊去看嗎?

我站在案頭沒動,說:“卷宗這麼長,還是不必了,臣女相信三司會明察秋毫、秉公處理。”說完躬身後退,回到階下。

信王笑道:“瑤妹妹怎麼跟我這般生疏見外起來?”

我低頭回道:“殿下身份今非昔比,將來更是貴不可言、人所共仰,自然不能同以前那樣嬉笑無狀。”

信王道:“我倒希望瑤妹妹在我面前始終都跟從前一樣。”

我往後退了兩步:“殿下若無要事,臣女便告退了。”

“瞧你著急的,沒有要事便不能召你相見麼?”

我轉身想走,他連聲道:“有有有,有要事。這卷宗裡羅列了一干涉案人等刑罰判決,但彭國公如何處罰,三司並未定論,孤想問問瑤妹妹的意見。”

如何處置祖父,問我?

我回道:“朝政之事,臣女無權置喙。”

信王翻到卷首,說:“孤方才仔細翻看這結案卷宗才發現,其中最關鍵的一步,竟是瑤妹妹從下人口中得知女嬰埋骨之處,但是這下人受審時又矢口否認。若孤王沒猜錯,整件事都是瑤妹妹在背後一手促成的吧?”

聶蒕怕我夾在中間為難,訴狀中只有找到寧寧屍首這一項繞不過去的地方提到我,其餘皆儘量避開,公審時也未傳喚我到堂作證。別人只會以為包氏滿口謊言前後不一,但信王肯定明白我是如何從她“口中”得到線索的。

否認也無用,我只說:“略盡綿力而已,談不上一手促成。”

“瑤妹妹太過自謙了。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瑤妹妹能發現這蟻穴破綻之所在,四兩撥千斤,這樣的本事,恐怕天底下沒有瑤妹妹想治而治不了的人吧?尤其這朝中的高門大戶,誰家背地裡沒有點見不得人的事呢?”

他又想讓我幫他治誰?

我不禁警覺道:“殿下意欲何為?”

“瑤妹妹別誤會,孤只是見你襄助外人揭舉自家,大義滅親令人敬佩,所以叫你來問一問,到底是希望孤對國公從輕發落,還是從重處罰?”信王看著我說,“瑤妹妹幫孤實現了心願,孤自然也要讓瑤妹妹事事順遂心意。”

我猶豫不答,他又道:“瑤妹妹若不明示,孤原本打算看在你和王妃的面上,就訓責國公幾句、罰他些俸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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