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馬過河(1 / 5)

李淳風擔心會不會有諫官說三道四,畢竟當年徒弟得太史局官職的時候,非議的人就不少。

二鳳皇帝擺手表示無所謂:“朕準了的。”

這個……李淳風猶豫了下,還是直接道:“魏侍中去不去啊?”

皇帝格外恩准,其餘諫官可能就不說了,但魏侍中那不是一般人啊。最主要的是,李淳風覺得,皇帝吧,還有點‘怕’魏侍中——

有一回鷂坊得了幾隻極神駿的幼鷂,請皇帝去瞧,皇帝愛不釋手,到了該見大臣批奏章的時辰,也不太捨得,於是就挑了一隻最喜愛的白尾鷂,帶回了立政殿,邊批奏章邊逗鳥。

在聽聞魏侍中有事求見時,二鳳皇帝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把幼鷂藏起來。因一時沒找到適合的地方,只好把鷂子一把塞在自己懷裡。不知魏徵是看出來還是怎麼的,總之長篇大論半個時辰才走,等二鳳皇帝再把鷂子拿出來時,可憐小鷂當場窒息。

這樣的事兒李淳風怎麼知道的呢——是二鳳皇帝告訴他的,還帶著遺憾給他展示了下他可憐的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幼鷂,然後問李淳風:“怎麼朕才帶著鷂回到立政殿,魏徵就到了?要不你起一卦,算算接下來一月魏徵都什麼時候過來諫朕,朕好早把鷂子收起來。”合著還想再弄一隻。

李淳風:……

李淳風是早就跟著二鳳皇帝的人,深知陛下是個愛好廣泛的人,名駒、鷂鷹、獵豹、書法、美酒、音律,甚至猜拳擲骰為賭戲,無一不喜,無一不精。

在李淳風看來,這很正常,皇帝從來是個熾烈燦然,熱愛生活的人,只要不耽擱正事不就行了嗎?

但魏徵是站在另一個角度看這些事的:哪怕皇帝現在沒有因為愛好誤了任何政事,但他還是時時繃著一根弦,準備就任何一點可疑苗頭上諫。他不願皇帝前勤政後廢弛,成為那種因‘天下承平日久’,就懈怠懶政的皇帝。

於是魏侍中把自己化作一根勤快的小鞭子,時時刻刻懸在皇帝身邊,警惕地指指點點。

而皇帝的心胸也讓他容忍並格外看重這根‘鞭子’,有時候魏徵太久沒上諫,他還得去戳一戳人家:“卿近來怎麼沒話了?”

直到被大大諫一通才舒服。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所以,李淳風不得不有此一問,魏侍中到底去不去啊,我徒弟可不是一隻鷂子,捂壞了可不行!

皇帝剛想說話,就聽幼子開口了,聲音溫和而沉定:“太史令,魏侍中是不會對這件事有異議的。”

二鳳皇帝也是一奇:咦,他了解魏徵是正常,難道雉奴也看得出來?

於是示意李治繼續說。

李治便道:“姜太史丞是剛立了功,一場詩會自是去得。魏侍中雖愛上諫,卻不是那些一味迂腐的人。”

他笑著回望了一眼皇帝,父子倆相視而笑,李治又道:“比如父皇心胸寬廣,知人善任。對外族將領向來一視同仁,凡是有功皆是同漢臣一般恩賞,魏侍中也是極贊成的。”

“不似有些腦袋迂又心胸小的人,有戰之時便想著人家番將去出生入死,到了論功行賞又說非我族類不該厚賞,很是討厭。魏侍中倒不是這樣的人,否則父皇不會這樣看重。”

當然,還有一條李治沒說出口的是,魏徵很少諫別的同事,一般直接對著大老闆開腔。

而皇帝聽了幼子那些‘知人善任心胸寬廣’的讚美,簡直開心的要發光,又深覺李治說出了他的肺腑之言,便感慨道:“雉奴真乃朕之心肝啊。”

那樣疼愛的語氣,讓在場眾人,除了這父子倆,均覺得寒毛當場起立敬禮。

姜沃立刻想起了歷史上著名的肉麻父子信:“不見奴表,耶耶忌欲恆死”。——皇帝出征路上,一直見不到兒子的信,就主動表示:崽兒啊,見不到你的信,爹想你想的都要死了![1]

比不過比不過,誰說古人含蓄的。

太史局師徒們告退後,剩下的父子二人又溫馨感人了一會兒。

李治還開口向父皇討幾匹棉布:崔朝不但送了農戶和棉種回來,更從當地收購了些現成的棉布,只是當地織力有限,哪怕他盡力蒐羅,也沒有質量太好的棉布。

但架不住這東西稀罕啊,物以稀為貴。起碼二鳳皇帝是不打算現在分賞出去的。數量太少,有人分得到,有人分不到,不均易令人生怨,於是準備統統擱在庫房裡,也讓尚衣局的人研究下這種布料的儲存與使用。

但雉奴想要幾匹,皇帝還是大方給了:“好,你回去做幾件衣裳,也拿來朕瞧瞧如何。”

李治眨巴了下眼睛,乖巧道:“父皇,兒子要棉布,並非自用。是想著送給舅舅做謝禮,舅舅近來教了我許多律法,很是辛苦。我想著,若是送旁的擺件珠寶,也都是父皇賞賜的顯不出心意,倒是這棉布,算是跟兒子有些關係。所以想送給舅舅。”

皇帝更是欣慰,看看,朕這兒子!朕真是會養孩子啊!世上絕沒有比朕的兒子更聽話的孩子了!

於是立刻召見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到了,聽皇帝講了來龍去脈,也心裡也是又熨帖又歡喜,趁熱打鐵跟皇帝說了許多‘晉王聰慧’‘晉王仁厚’的好話。

之後又趁機把心裡盤算的一件事跟皇帝說:“明年有不少好日子呢,不如給雉奴把婚事辦了吧。”長孫無忌旁觀者清,覺得皇帝雖然極疼愛晉王,但卻是疼愛沒長大的小孩子那種疼。

長孫無忌想扭轉皇帝的想法:雉奴也長大了,是可以擔事的皇子了!

還有什麼比大婚更能證明一個人長大了呢?

長孫無忌心道:外甥肯定很高興。

倒是李治在旁邊,笑容險些維持不住,心裡深覺憂愁:完了,跟舅舅沒有點亮彼此知心的能力。

愁人。

**

“師父,這詩會是什麼?”待得回到太史局,接受過同僚的道賀,姜沃就去問袁天罡。

袁天罡道:“誒?你怎麼還在這兒?新官上任,不得去拜見一下你的新上峰閻少監?”

姜沃笑眯眯:“已經送了名刺過去了,只是這個時辰閻少監一定又在閉門作畫,我算著時辰,午後再去拜見。”

閻立本好吃甜食,每頓都要吃甜粥,每次飯後一定犯困,為怕精神不佳誤了畫,他每日都是上午精神好的時候作畫,午後犯困時辦公,犯困完繼續去閉門畫畫——完全是他的畫第一,甜食第二,公務第三,只好靠同僚和下屬鐵肩挑重擔。

袁天罡見她做事周到,很是欣慰:“如今不比先前,聖人待你漸漸信重起來,以後你接觸的朝臣會越來越多,凡事做細緻些才好。”

他雖是囑咐卻也不過隨口為之,不是李淳風那樣嚴謹的性子,只說了這麼一句,也就把這些教育方針放下,興致勃勃與姜沃說起詩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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