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慈恩寺(1 / 2)

中秋方過。

長孫無忌一路行來,依舊能聞到鼻尖幽幽的桂子香氣。

他在立政殿門前停了一下,仰頭看了一會兒這三個字。

九成宮的皇帝的寢殿原本另有其名,還是這幾年皇帝常來,就將名字改成與長安皇城中一般的立政殿。

但看到這個殿名,長孫無忌總是不免想起妹妹——貞觀十年,長孫皇后仙逝於立政殿。

轉眼也已經這麼多年了。

*

長孫無忌進殿,就見皇帝正坐在窗下,面前攤著一份碑文拓本。

“過來陪朕一起看看吧。”

長孫無忌走過去,一眼認出褚遂良的字跡,也就知道皇帝在看什麼了——這是貞觀十五年,岑文字擬作,褚遂良所書的《伊闕佛龕碑》。

此碑文記述的正是長孫皇后的聖名功德。

二鳳皇帝的聲音很輕柔:“道高軒曜,德配坤儀……”碑文的字一向刻的大而清晰,他邊念邊伸手在拓本上一字字撫過去:“朕昨夜又夢到她了。”

長孫無忌聲音也低落下來:“臣也時常想起妹妹。”

皇帝抬眼,君臣兩人對視,皆是有些傷感。

不過,如果說皇帝的傷感是全然的傷感,長孫無忌此時的傷感中,還帶著不少警惕——

要知道,這份碑文可是……

他還未想完,就聽皇帝又道:“唉,你說青雀現在過的好不好。”

果然!長孫無忌內心很崩潰:還有完沒完!讓不讓人活了!

這份《伊闕佛龕碑》正是十五年時,還是魏王的李泰請旨為母親長孫皇后所立。當時他氣焰已盛,跟太子都旗鼓相當,特意請旨刻這塊碑文,除了懷念母親,更多該是討皇帝的歡心以及為了自己揚名。

這還真不是長孫無忌不喜這個外甥,所以惡意揣測他的行為,而是有明證的——

長孫無忌一肚子火氣,直接上前,把皇帝手下的碑文扯了扯,露出下面半段,指著道:“魏王體明德以居宗……”這篇記述長孫皇后功德的碑文,後面還有一大段是李泰讓岑文字做了誇自己的文字。

當時太子可還是儲君,李泰給先皇后立碑就完全不帶太子,只誇自己。

“承乾是嫡長子,東萊郡王心中尚無長兄!”長孫無忌說完這句話停頓了一下,準備調整下語氣,到底是跟皇帝說話,他的語氣也不好太生硬了。

然而他這一停頓,就聽皇帝見縫插針道:“這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朕聽說他在萊州長日悔恨,已經知道錯了。”

聽了這話,長孫無忌確實調整了語氣,但調整的更生硬了:“陛下一言九鼎,當日與臣和房相道‘若將來再心軟欲召東萊郡王回京,你們便上諫阻’。之後還與臣寫了親筆御書為證……”

說著去摸袖子,萬般悔恨沒有把皇帝的‘保證書’隨身攜帶。

很想轉身就走:你等著,等我回去拿來。

皇帝顯然也想起了此事,因而目光迴避道:“朕從前國事繁忙,總無暇管教孩子們,她又不在了,孩子們才鬧成這樣。如今政務皆由稚奴料理,朕就想著……”

聲音都漸漸低了。

長孫無忌見到皇帝這副形容倒是放心了:太好了,陛下露出了被魏徵‘諫住’後的‘底氣不足’臉。

於是長孫無忌第一次找到了做魏徵的感覺:“陛下!太子年輕,監國不過料理庶政,軍國大事還是一應由陛下做主——不日陛下還要起駕去靈州,召見北漠諸部首領。再者,高句麗又派了使臣前來求和,陛下不允。直接下了《絕高句麗朝貢詔》,可見高句麗自是還要打的,再有西突厥……”

長孫無忌把朝上大事挨個數過去,然後看著皇帝,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皇帝沒有得到支援,徹底變得蔫巴巴起來。

在長孫無忌的注目禮下,只好把碑文拓片疊了起來:“朕知道了,先不提了。”

長孫無忌從立政殿出來便往東宮去了。

李治也知他為何而來,起身相迎,聽長孫無忌說暫時打消了皇帝的念頭,就情真意切道:“多謝舅舅。”

長孫無忌在來的路上就想著一事,此時就道:“玄奘法師自西域歸來,帶回許多珍貴的貝葉經文,至今還住在弘福寺。你不如上書聖人,也在京中修一寺,既是懷緬追念先皇后,又可請玄奘法師入內主持寺務,傳講佛法。”

“也好讓天下人看到太子的孝心。”

李治沉默半晌,忽然抬頭苦笑道:“舅舅,母后都成為我們爭太子位的……”

長孫無忌蹙眉打斷道:“稚奴,你總在沒要緊的事情上計較心亂!”他像從前教律法一樣,直接將李治帶到桌前,遞上一支筆:“寫吧。”

李治抬頭看了看他道:“不如等父皇從靈州回來再上書。今日父皇才與舅舅說了此事,我接著就上書也要修建寺廟……”

長孫無忌想了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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