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對太子的考試(1 / 3)

盛夏紫宸宮。

院中的樹葉被烤的打了卷兒,蔫了吧唧掉下來,白花花的日頭,看著就讓人心中燥熱難安。

不過因皇帝病中厭聲響,這紫宸宮附近倒是不聞蟬鳴,宮人每日都要辛辛勤勤上樹沾蟬。

媚娘抬頭,見姜沃直接從窗旁冰甕中拿了一塊冰握在手上,就阻止道:“不要直接捏著冰。”

硃筆點了點案上擺著的一隻水晶碗:“這裡有浸著的玉魚。”

專門用以夏日握在手心,涼潤消暑。

姜沃就從窗前轉回來,坐在媚娘對面,看媚娘批奏疏。

說來雖都是宰相,但她也覺出,在中書省比在尚書省時,能在御前的時間門多多了——畢竟中書省掌詔令,詔令又出於御前。

她這不是紫宸宮消暑摸魚,而是在等著天后下詔。

案上放著的小冰山,在夏日裡散發著絲絲縷縷寒意,就如同媚孃的聲音:“其實,我是真不想弘兒插手公主出降的禮儀事。”

無奈陛下堅持。

媚娘後來又試著勸了下,發現皇帝這次很堅決。

她就覺得,自己都被陛下傳染的頭疼起來了!

姜沃頷首,她自知媚娘之意——

太子入禮部後,媚娘是想要借‘天后令太子重修部分禮法’之事,來試一試朝中的人心向背,分辨朝中臣子們的戰隊,最後再向諸朝臣明示權柄。

但問題是,媚娘準備好要讓太子修的禮法,是另外的事情!

“事關曜初和令月,我原想著快刀斬亂麻,咱們就定下來。”不要讓朝臣們把兩個公主的事兒,放在嘴裡顛來倒去的議論。

甚至為防著朝臣們盯著公主下降的禮儀挑刺兒,媚娘還特意預備了後手,那就是她安排給太子的‘禮儀任務’。媚娘相信,等到她那條詔令一下,保管沒人再關注公主們的出降事。

可誰料,計劃全被皇帝打亂了!

皇帝此番竟格外堅持,非要讓太子來掌‘修公主出降禮’之事。

媚娘:……

畢竟敲打東宮也好,警示威壓朝臣也好,媚娘是真沒覺得比兩個女兒的婚事重要。

不由她親手操辦,萬一生出什麼波瀾來,讓女兒們在婚事上吃了虧,這就得不償失了。

媚娘罕有的‘只緣身在此山中’,而姜沃其實旁觀者更清些。

屋內哪怕沒有旁人,她的聲音也放的很輕,幾乎不聞。也是她與媚娘彼此太熟悉,能辨對方口型,若換了陌生人,她這個音量哪怕並肩而坐對方也難聽清。

她坐在御案對面,手中捏了一隻冰涼的玉魚:“陛下此番這樣堅持,或許是在考較太子的‘友愛’之道,在觀察太子將來會如何對待弟妹。”

“姐姐是做母親的,可能看周王還是孩子,但……”

但周王李顯也十五歲了,按例可入朝了。

因太子一直在‘讀書’,周王自然也就沒班於朝列。但孩子們一日大似一日,過幾年殷王李旦也會長大——皇帝也不能一直壓著所有兒子全都在宮裡讀書(尤其是李顯同學,被關在宮裡也不太讀書,前幾日還因為鬥雞被皇帝怒而關禁閉)。

若是將來太子與諸王同時在朝中,皇帝自然要擔心,兒子們會不會重蹈他們兄弟三人當年的鬩牆之事。

他總盼著自家兒女之間門能夠和睦親密。

媚娘手中的硃筆停下。

也是,先帝當年下定決心立晉王為太子時,就曾很直白道,不止站在國家的角度考慮,更站在父親的角度考量:若選魏王,只怕廢太子和晉王皆不存,唯有選‘仁厚’晉王,三個愛子才都能保全。

當然,最終結果吧……不知道魏王后來去地底下有沒有哭著告狀。

姜沃將手裡的玉魚放回水晶碗,重新挑了一隻圓滾滾的小烏龜:“姐姐,其實陛下這道題,並不太難。”

當然,既然是‘考較’,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尤其是對太子來說,有難度——

一來,太子本人素來就很看重禮法,朝臣皆知。二來,禮法對太子也很重要。

說起如今還在京中的三位皇子,都是帝后的兒子,為何只有長子李弘是穩穩的太子?正是因為禮法所定:立嫡必長。

當年魏徵維護太子李承乾,諍諫二鳳皇帝不得再偏心魏王的最根本依據,也是禮法:“自周已降,立嫡必長!所以當絕庶孽之窺窬,塞禍亂之源本。”[1]

故而維護禮法是對太子有益的,能增其令名賢名。

然而皇帝對太子(也是將來的皇帝)的期許,卻是盼著他愛護弟妹的情分,能更重於禮法規矩。

尤其是在皇帝看來,這些不太要緊的禮法,專門委屈人的規矩,太子理當為了妹妹們改一改:朕會將天下都交給你,更是將其餘兒女親眷也都交給你,承此家國之業,自然也要擔起責任來!

就是不知道,這道考題,太子能不能透過了。

而媚娘聽姜沃說到‘考較’二字,其實心中就全然通明一片了。只是,她不由想起了自己對此事的抗拒和擔憂——

陛下還相信著,還敢考一考弘兒。自己,卻是下意識都不敢再考弘兒了嗎?

明明是夏日,媚娘卻覺得握住硃筆的指尖有些發冷,直到有溫熱掌心覆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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