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的條件,還真讓盧燦愣在那兒。
他對歐洲的油畫、水彩、粉彩、炭筆畫甚至墨畫,都算得上小有研究,也有心得,可是,對於北美的現當代畫派,真心不是很熟悉。
北美現當代畫派與歐洲傳統畫派的區別,真這麼大麼?
大!級大!
如果說垃圾箱畫派,還只是北美繪畫藝術對歐洲傳統繪畫的一次風格突破的話,它畢竟還在正常繪畫範疇內,還能理解與接受。
那麼,表現抽象主義更像是一次對歐洲繪畫的傳統意識和思想的重大叛逆,它已經從邏輯思想和繪畫方式上,拋棄歐洲傳統繪畫,譬如波洛克的“行動繪畫”和“無意識繪畫”……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多少它還能算是手工繪畫吧。
最嚴重的是波普藝術,那簡直是對歐洲傳統繪畫的徹底顛覆與變革,不僅從繪畫思想、方式、行為結構上改變,更大量引入當代科技,讓“繪畫”已經不再是“繪畫”,你可以將其當成“高科技影印”或者“拼圖拓版”,完全沒問題。
譬如安迪·沃霍爾,這位波普藝術的集大成者,他一直試圖完全取消藝術創作中手工操作因素!上帝,難以想象,“繪畫”這一職業,完全取消手工操作,它還叫“繪畫”麼?
事實上,安迪·沃霍爾的所有作品,都用絲網印刷技術製作,形象可以無數次地重複!
關鍵是他的作品,賣得還非常火!
所以,盧燦還真心沒把握去甄別鑑定一張北美畫作——萬一戈登拿出來的作品,是現當代抽象主義作品,或者波普藝術的絲網印刷作品,怎麼辦?
這兩者,基本上屬於他的知識盲區。
德佩施·索爾嘴中叼著菸斗,弗裡德曼揉著雪茄,都在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位亞洲年輕人。
尼迪克毫不掩飾臉上的冷笑,拉麗思的嘴角上翹,同樣露出一絲譏笑。
溫碧璃和嘉妮都是一臉怒色,可這會兩人都說不上話……
氣氛有點僵。
盧卡斯完全不明白,剛才不是挺好的麼?怎麼突然之間,氣氛就變了?
他圖緩頰,抬抬手笑道,“蓋提先生,維文,兩位同時喜歡這些藏品,這是我的驕傲!只是……兩位為什麼不嘗試著用其它方式完美解決……譬如,將你們的需求告訴我,盧卡斯畫廊肯定會竭盡所能,滿足兩位的需求!這不是更好嗎?”
戈登側臉看了他一眼後,沒接話,依舊迴轉目光笑眯眯盯著盧燦。
盧燦被他這一眼,堵得……
只好聳聳肩,對著戈登高舉雙手,笑道,“ok!那就讓我見見蓋提先生的收穫。我年輕見識與經驗不足,即便失敗,以後還有機會去彌補,蓋提先生,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的話似乎有些示弱,可是,卻讓戈登的眉頭微皺——對方似乎在提示,他還年輕……
年輕意味著無限可能。
今天的事情,即便加上兒子尼克迪的事,都不算大,所以,戈登很快笑著舉舉手,笑道,“你說的,我信,今天權當交流吧。”
戈登·蓋提沒說賭約算還是不算,不過,態度緩和許多,給自己留下後路。
很快,蓋提的保鏢送來一幅被牛皮紙包裹得嚴實的類似畫框一樣的物件,擺放在收拾乾淨的茶座上,在戈登的示意下,又將表面的牛皮紙撕掉,露出裡面的橡木畫框和畫面。
盧燦站起身,幾乎所有人都隨他一起圍攏過去。
最中間的自然是盧燦,他站在畫幅的正面,溫碧璃和嘉妮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後。
溫碧璃更細心,站在盧燦身側,偷眼觀察稍後當“評判”的兩位教授——德佩施·索爾教授以及弗裡德曼副館長站在畫幅的兩側,看到畫面時,不約而同皺了皺眉頭,應該都沒見過這幅畫。
戈登依舊坐在那裡,盤玩著手中的石楠木菸斗,神情似笑非笑,有點“坐檯看戲”的味道——他應該已經知道這幅畫的結果,所謂找兩位教授看看,或者是驗證,或者乾脆就是託詞。
至於其他人,或佔據一角,或在外圍透過縫隙朝裡看。
再說盧燦。
站在畫框前,右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慶幸不是波普藝術——那玩意如果不署名,真的很難透過拼圖風格和色料運用來判斷出作者。
只是,抽象表現主義畫作,自己也不算很熟啊!
棕褐色的底料,讓畫面看起來非常骯髒、陳舊以及破爛,事實上這只是視覺感官而已,畫幅和畫面都很完整,唯一欠缺的是署名!
畫幅的中部,又撒了一層深藍色的顏料,似乎很隨意,讓這些藍色顏料呈現一種不規則的團狀。
一道白色橫線和一道黑色的曲線,簡單構成一個類似魚的形狀。這條“類似魚”的形狀,又被其它四條隨意的曲線,切割得七零八落。
這四條曲線,在“類似魚”的頭部,形成一個“類似魚眼”的橢圓形狀。
在“類似魚”的脊部,畫家再度噴灑不規則的橙紅色,腹部和頭部,則噴灑白色顏料……
盧燦真想罵一句,去特喵的,就不能好好繪畫麼?
你特喵究竟想要表現什麼?
倒也不是一點都看不懂,最起碼盧燦能猜測到,畫家可能是在信手塗鴉之後,再給這幅畫作加以命題,應該是表現“魚被殺死之前的絕望”,想要體現生命的殘酷……
可能是這個意思,具體是不是,還真不好說——玩抽象表現主義的那幫畫家,個頂個都是瘋子,不能以常理看待。
盧燦先排除波洛克,這傢伙不可能“如此理智”,他的作品比眼前這幅,瘋狂十倍。
倒是和德·庫寧的風格,有些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