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奕離開衛京,如今為稱作赤縣的地方時,擺出全套的太子儀仗,後面還跟著安平王的親王儀仗。
盛泰然和平彰選擇留在郡守府,他們將代替重奕監察郡守府的官員和衛郡的情況,隨時用只有他們知曉的方式給咸陽送信。
立在赤縣又加高了一大截的城牆上,望著浩浩蕩蕩的大軍徹底遠去,心思向來粗獷的平彰突然有些傷感。
他小聲道,“等我們回到咸陽的時候,殿下會不會忘記我們?”
此次分別,他們至少要在衛郡停留三年,才會回咸陽。
“應該……”盛泰然歪頭想了會,不太確定的道,“會吧。”
本以為盛泰然猶豫了這麼久,會給出否定答案的平彰頓時哭笑不得,連惆悵都放在了腦後。
罷了,他從小跟在重奕身邊,怎麼可能不瞭解重奕的性子。
他和盛泰然能得到重奕的信任,代替重奕坐鎮在郡守府,已經是天大的殊榮。
若是無事發生,整個東宮小學堂,重奕恐怕也只能想得起來宋佩瑜。
想起最近半年,重奕和宋佩瑜越來越懶得掩飾的親近,連看著對方的眼神都含情脈脈彷彿透著無數含義的模樣,平彰頓時打了個哆嗦。
他突然覺得被留在赤縣也很好。
心中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平彰終於將心底深處的惆悵都壓了下去。
直到徹底看不到大軍的身影后,始終站在城牆上用千里鏡望著遠方的平彰和盛泰然才準備下城牆。
他們剛轉身,就被眼前的畫面震撼的愣在原地。
街道上到處都是默不作聲的衛國百姓,他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城內的巨樹下,似乎在進行什麼神秘又盛大的儀式。
平彰和盛泰然即使用了千里鏡,也看不見這些人臉上的神情,卻能看得見百姓們手上幾乎認不出來的‘朱雀旗’和另一面完全讓人猜不透的……‘如意旗’?
百姓們舉著兩面小旗,竭盡全力的往他們能夠到,儘可能高的樹枝上綁。
雖然旗幟簡陋,畫面怪異,但盛泰然和平彰都能明白,這是百姓在自發的在給重奕和安平王送行。
平彰沒出息的摸了下眼角,嘟囔了句,“算他們有良心。”
說罷,像是怕盛泰然笑話他似的,立刻大步走下城牆。
盛泰然又在城牆上立了會,將每個細節都記在心中。
他要讓已經離開的人也知道,他們的付出並沒有白費。
起碼赤縣百姓,感受到了他們殫精竭慮,費盡所有心思讓赤縣安穩的辛苦,併發自內心的感謝他們的付出。
如果不是理智尚在,盛泰然甚至想立刻派人快馬加鞭的將已經出發的人都追回來,親眼看看這一幕。
重奕等人在衛國繞了整整兩個月,終於在六月的時候回到奇貨城。從去年將整個衛國除了衛京之外的地方都拿下後,奇貨城就悄無聲息的取消封城,恢復了往日的運作。
咸陽催促重奕回去的信一封接著一封,留給宋佩瑜的時間不多。
好在他在奇貨城只有一件要緊事,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宋佩瑜要從奇貨城開始掃盲。
趙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奇貨城只對內部員工和駐軍開放的店鋪中,與趙紙一同出現的,還有許多廉價文房四寶。
奇貨城中的駐軍暫時不說,管事和大掌櫃,多少都認識些簡單的字,起碼要夠記賬用。
完全不識字的大多是各個工廠的工人。
宋佩瑜已經提前讓人從趙國花大價錢請了些寒門學子,來教奇貨城的人認字和簡單的算數。
這些寒門學子大多祖上曾經富裕過,或者有其他機遇,才能有機會讀書,但也僅此而已。
出生寒門的情況下,他們最好的出路,就是花費大筆銀錢,在縣衙爭奪個小官吏的位置。
除非有奇遇,或者與大世家有瓜葛。
否則這些出身寒門的小官吏,就算兢兢業業一輩子,也永遠不可能成為七品以上的官員。
宋佩瑜給這些寒門才子開的月銀足夠高,而且請他們的名目不是到奇貨城掃盲,而是到奇貨城給太子殿下做事。
在筆墨紙硯,尤其是紙的價格居高不下,與奢侈品無異的時代。
對於這些寒門才子來說,能在筆墨紙硯隨便用的情況下同時改善家中的生活,名目上還是為太子殿下做事,比在縣城做不入流小官吏強百倍不止。
因此奇貨城很快就又搬來許多人家,男主人大多穿著洗的微微發白卻十分整潔的寬大袍子,整日在奇貨城內走街串巷。
宋佩瑜沒專門抽時間去見這些寒門才子。
他讓人大費周章的將他們帶來奇貨城,自然不是隻想著讓他們掃盲。
但目前為止,能付諸實踐的事,也只有掃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