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心裡立刻出現答案,他也恰巧看向她,“思考,得站在什麼樣的位置才能讓一些蠢貨聽話。”
她無語,“你別對我說這話行嗎?”
江梟肄往後仰,後頸擱在木欄杆,喉結突兀而銳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用低沉的嗓音叫她弦弦,說:“有些時候,眼見耳聽都為虛,你要學會用心感受。”
這次顧意弦沒搭腔,她不知道江梟肄是否話裡有話,只是他冷峻深邃的側臉輪廓,讓她想到高高在上的人也會有高處不勝寒的孤單。
兩人在遊廊坐了許久,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說起飛牧,電影,攝影,包括鬼谷子權謀術。
靜謐的夜晚,月色沉寂,水池的鯉魚吐了一個又一個泡泡。
“你該回去休息了。”
她說好,他起身牽著她往內宅走,手指依然扣得牢,指腹勾纏指縫,沿面板紋理摩挲著。
院內一些個人主義色彩極重的物品,甚至影壁的雕花下都有一個“肆”字。
“四哥,為什麼那些那上面的字是肆不是肄。”她其實在縱橫館內看到臺柱就想問了。
江梟肄有問必答,“我之前的名字,江梟肆。”
“都好繞口......”顧意弦小聲說,“為什麼叫這種名字,還不如單字,梟。”
“你今天對我很好奇。”他停下來,低垂注視她,濃密交錯的睫毛,在顴骨拓出絨密陰影,“為什麼?”
江梟肄目光筆直鋒利,顧意弦咬了咬唇,“新環境,難免有點好奇心。”
“我還以為你要愛上我了。”
與眼神截然相反,江梟肄的語聲非常輕盈,韻節齊整,似乎每一個字與錯落停頓都經過悉心推敲。
“所以,才會對明日成為你未婚夫的人這麼好奇。”
顧意弦眸子浮起波瀾,迅速抽出手,快步朝前方走,“神經病。”
江梟肄站在原地凝視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倏地唇角揚起一個小邊大步跟上去,“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
“我告訴你我為什麼叫江梟肄,”他略微彎腰勾住她的手,哄著,“好不好?”
顧意弦甩開,靠在遊廊的木柱,抱著臂睨著江梟肄。
即使一米七還是比他矮太多,但氣場完全不輸,她略微抬起下巴,眼神倨傲。
“四哥這麼急切,我也會以為你要愛上我了。”
得理不饒人的性子。
不涉及沒品的雜碎,江梟肄樂於退讓,他第一次朝人頷首,“抱歉,是我今日有傾訴之慾。”
她是好奇的,抬了抬眼示意他可以說了。
他將她臂彎的手拽出來,不以為意地說:“你說得沒錯,不如單字梟,我十二歲之前就叫梟,沒有姓氏。”
顧意弦張了張嘴,江梟肄繼續緩緩道:“有了江姓後,老輩認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字名具備得乾卦,天地人和是為王。就以排行“四”取為第三字,但又覺得過於簡易,改為“肆”,十八歲之前我都叫江梟肆。”
顧意弦想起江家三姐弟的名字,對比他們,江梟肄的名字太為敷衍。
“那......”她欲言又止。
江梟肄知道她想問什麼,“我有能力改名後,改為肄。”
“警醒需得學習,檢閱自己,樹被砍伐後再生的小枝也稱為肄。”
他的語氣一直很淡,彷彿改名是非常簡單的事,但顧意弦知道從無到有能力,付出艱辛豈可泛泛而談。
江梟肄趁顧意弦不備,執起她的手吻了吻,“但我最近又發現了更有趣的釋義。”
她被帶偏節奏順著問是什麼,他說上次在水族館她想改名,他覺得還不錯。
“意弦。”
顧意弦心一慌,手往回縮,他輕握住,乾燥燙熱的指縫,骨節鬆緩柔韌,與她發涼的指尖緊密相接,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江梟肄抬眼深深凝望她,目光穿透皮囊,“肄,yi,肄字音通意,肄弦。”
肄與意,我與你,肄弦,肄的弦,江梟肄的顧意弦。
他沒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就算她現在不懂,不久的將來也會懂。
顧意弦的嘴唇一陣拉扯,神態不自然。
夜晚的風比白天硬一點,冷冷的,但經過江梟肄,再吹到她這裡,染上了他的溫度,鼓譟的熱氣衝破面板,直灌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