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說話聲瞬間安靜下來,齊齊望向了門口。
坐在正中位的虞老夫人也探出了頭。
範伸便在眾人的注視下,將那已轉了一半的腳尖又不動聲色地挪了回來,揚唇一一喚道,“外祖母,二舅母,三舅,三舅母……”
虞家大姐五歲時還見過一回範伸。
虞家的幾位舅母,皆是頭一回,先前一口一聲伸哥兒喚著是想圖個親近,如今見到一道筆挺的身板子跨步進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長得俊不說,身上更是有一股壓迫人的氣勢,心頭莫名地敬畏了幾分。
三舅先起身回禮,“好些年沒見,世子的個頭都長過侯爺了。”
二舅母三舅母忙地跟著符合,“都說侯夫人會養人,竟把世子養的這般俊。”
幾人的稱呼不知不覺從伸哥兒換成了世子。
唯獨虞老夫人沒有,見到跟前來了一個俊俏的大小夥子,又衝著自己喚了聲祖母,虞老夫人便伸出手,顫顫巍巍地問道,“是伸哥兒?”
範伸走到了跟前,拉住了她手,再次喚了一聲,“祖母。”
虞老夫人一雙眼睛不好使,又往範伸臉上湊近幾分,仔細端詳了起來,片刻後便笑了,“當真是我的伸哥兒呢。”
“上回見你,還是十歲。”虞老夫人一面說著一面同範伸比劃,“才這麼高……當初也不知道你母親怎麼養的,養成了個瘦猴子,祖母心疼的啊,訓了你母親一頓,還將你母親眼淚都訓了出來,如今可不就長了記性,將我伸哥兒養好了。”
範伸面含微笑,耐心地聽虞老夫人說。
虞老夫人說完便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戴到了範伸手上,“上回祖母走的時候,答應過你,一定會讓佛祖保佑我伸哥兒,病痛盡除,這串珠子,祖母放在香火前燻了整整十一年,積滿了福分,該給伸哥兒了。”
那佛珠戴在手上,一股陳舊的檀香,粒粒透著光澤。
範伸一笑,聲音略顯低啞,“多謝祖母。”
虞老夫人拉著他的手,話鋒說轉就轉,悄聲問道,“我那外孫媳婦兒可漂亮?”
雖是悄聲,屋子裡的人都聽見了。
侯夫人笑著接過了話,“母親放心,俊著呢,你孫子一雙眼睛素來挑剔,還能有錯?”
屋裡人皆是捂著嘴笑。
虞老夫人也笑了起來,連連道,“好,好,祖母就喜歡這樣的人,看上了就去追,這點,倒頗有你父親當年的風範……”
見母親會說到自己頭上,侯夫人臉色頓時有些不自在,忙地上前扶住了老夫人胳膊道,“這天兒冷,母親一路也累了,母親先回暖閣歇息,以後日子還久著呢,不愁說不完話……”
一屋子的人這才慢慢地散開。
範伸也起了身。
侯夫人扶著老夫人走了幾步,想起了一樁事,回頭對身後的範伸道,“伸哥兒先坐屋裡等會兒,我還有事找你。”
範伸又坐了回去。
一時屋裡只剩了三個同輩的表妹。
範伸坐在椅子上,典型的長輩一走,誰也不識。
今兒剛來的幾位表妹,見他這幅模樣,也不敢貿然上前,只好湊到了虞梅身邊,小聲地咬起了耳朵。
“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好像不太熟……”
“梅姐姐來了四月了,當很熟悉……”
“我,我也沒說過話……”
等侯夫人安頓好回來,便見範伸一人面色冷硬地坐在屋裡,緩緩地喝著茶,完全沒顧幾個遠道而來的姑娘。
也沒覺得哪裡尷尬。
倒是幾個表姑娘有些不自在。
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忙招呼幾個姑娘,“後院剛落了一場雪,梅姐兒帶你幾個表妹去逛逛。”
等幾個姑娘走了,侯夫人才坐在他身旁,凝著他道,“你三嬸跟前的小糰子下回再哭,你就去一趟,讓他見見你這張臉,保準不敢再哭……”
範伸聞言,立馬給了侯夫人一絲笑容,“母親還有何事要吩咐兒子的?”
侯夫人見不得這張臉。
每回再大的氣兒,都能消散乾淨,無奈地一笑,“婚服到了,你先去試試合不合身。”
範伸沒動。
手指輕輕碰下了額頭,身子又往侯夫人跟前移了移,“今日我找了欽天監,這場雪還得落大半個月,母親看,婚期要不要再延遲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