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的雪花飄了半月,到了兩人成親當口,突地放了晴。
夜裡姜老夫人望了一眼滿天繁星。
轉頭就同沈老夫人笑著道,“天爺開眼啊,前幾日那丫頭還同我叨叨,擔憂這落雪天,這不就放晴了……”
沈老夫人笑,“老姐姐有福。”
姜老夫人一眼瞥過去,“你沒福?”
沈老夫人眼角笑出了褶子,聲音託長了道,“有。”
兩人開懷地笑了幾聲,從那庭院中上來進了屋。
今夜府邸上下一片燈火通明,姜家大姑娘出嫁,燈火得照上一個通夜。
前半夜新娘子入花瓣浴,絞面,修指甲圖蔻丹。
後半夜穿婚服,梳妝。
等到天一亮,侯府的人便會來接親。
後半夜姜姝穿婚服的那陣,姜老夫人便讓安嬤嬤拿著她親手縫製的大紅棉褲,去了閣樓。
閣樓上,姜家的三姑娘和韓凌也在。
安嬤嬤將那棉褲遞給了春杏,“老夫人怕姑娘冷,這幾日親手趕出了的,姑娘就套在裡頭,等到了侯府新房,再讓春杏悄悄褪了便是。”
姜姝已穿好了婚服,規矩地坐在那。
早已不再掙扎。
從範伸那日來她閨房後,她便知道,這門親事就算天下刀子,她也得嫁。
再經歷了這五日府上所有人的叨叨,如今就連她自己都認為,她嫁了個好人家。
家世好,夫君又愛她疼她。
她是上輩子積了善,才能得來此樁良緣。
麻雀變鳳凰,誰不羨慕?
她要是不嫁,也忒不識好歹了。
姜姝瞧也沒瞧,麻木地同安嬤嬤說了一聲,“好。”
安嬤嬤一走,坐在屋內手腳正不知該往哪兒放的三小姐,趕緊跟著起身,“大姐姐先梳妝,我,我先瞧瞧祖母。”
姜嫣一走,屋內就只剩下了韓凌。
一宿不睡,都有些乏困。
等道姜姝梳妝完,韓凌抬頭一瞧,那雙快要合上的眼睛又慢慢地撐開,變回了葡萄,落在姜姝臉上,挪不開了。
“姐夫眼光倒挺不錯的,確實比薛家那位,好看多了。”
姜姝眼皮子正打架,聽到這聲,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問韓凌,“薛家?”
“對啊,薛家二姑娘,七巧節那日,在長安街鼓足了勇氣將姐夫攔了下來,上前遞給了他一個荷包呢……”
姜姝雖偶爾出去,大多時候還是呆在閣樓上,訊息閉塞。
只聽說過傳言,範伸常入花樓。
倒還不知道還有其他的桃花。
姜舒的瞌睡漸漸散去,饒有興致地問韓凌,“後來呢。”
“後來?”韓凌輕聳了下肩頭,“沒有後來了啊,姐夫說很忙,轉身就去百花樓找蘇姑娘了……”
說到這,韓凌似乎想起了什麼,“薛家二姑娘當場就紅了眼,回去後消聲滅跡了許久,生怕旁人說她連個妓子都不如,蘇……”
姜姝及時打斷了她,“蘇姑娘是誰?”
韓凌被她一打斷,也忘了自個兒要說什麼了,“蘇桃啊,前首府蘇大人的嫡孫女,一年前因家族犯事,惹了聖怒,被抄家滅族,女眷大多都被送出了長安分配到了各地的青樓,蘇桃因有幾分姿色,才被留在了長安,成了百花樓的官妓。”
這事,姜姝是聽說過,但她並沒在意。
之前也沒見過蘇桃,那等高門高戶的大家姑娘,她一個小門戶,還是個病秧子自然是認不得。
只得又問韓凌,“有幾分姿色?”
韓凌自來是個直腦袋,“百花樓裡的頭牌,還能差到哪裡去,否則姐夫當日也不會捨棄薛家二姑娘,轉身進樓去買了她的初夜。”
這些傳聞,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倒不是什麼秘密。
韓凌以為,姜姝肯定知道。
此時見姜姝的臉色不對,韓凌心頭才“咯噔”往下沉,想著自己是不是壞了大事。
誰知姜姝那掛在眉間幾日未消的愁容,竟漸漸地散了開來。